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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寻踪（433）
“魚”（鱼）字的构字理据及其字义演变
朱英贵
我国拥有众多的内陆江河湖泊，鱼类资源非常丰富。因此，捕鱼成为我国先民最早谋生的手段之一。根据史料记载，早在170万年至20万年前，旧石器时代的元谋人、蓝田人和北京人，就已经懂得徒手捕鱼或用粗制的木棒来捕鱼。如《淮南子·鸿烈解》云：“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果，食螺蚌之肉。”到了新石器时代，渔猎成为采集的重要辅助。鱼叉、鱼钩、鱼镖和网坠的出土，反映了当时已有钓鱼、抓鱼、网鱼等多样化的捕捞方式。
鱼应该是最易捕获的野生动物，也是农耕社会人们的主要副食。由此可见鱼跟人类生活之密切关系，因此，汉字中的“魚”字也应该是最早产生的象形文字之一。而“魚”字再添加一个水旁就是“渔”字，它表示在水中捕鱼的意思，这也正是“渔”字的造字本义。从这一次开始，我们准备连续用若干篇文字来集中谈谈跟“鱼”有关的几个汉字，那就先从“魚”（鱼）字说起。
那么“鱼”字的构字理据又是如何呢？这要借助它的古文字字形来加以分析。
现行汉字“鱼”是个简化字，它的正体写法应为“魚”，它是一个独体象形字（参见下图）：
“魚”（魚）字的字形演变与字源演变
从上图可以看出，甲骨文和金文的“魚”字都像头、鳍、尾俱全的鱼形，有些金文字形鱼尾两侧的两个小点表示鱼在游动时鱼尾的摆动或者鱼尾两侧的水花。小篆字形有所讹变，将表示鱼头、鱼身、鱼尾的线条进一步线条化与艺术化。
隶书与楷书正体字的“魚”字是在小篆字形基础上演变而来的，在隶变与楷化的过程中进一步发生讹变，鱼头变成了“”，鱼身变成了“田”，鱼尾变成了“灬”，尽管原字形的大体轮廓还在，但已经失去了鱼的具体形象。
简化汉字的“鱼”字还嫌下边的四点写起来麻烦，干脆将其连成一条横线，这就等于一刀斩去了鱼尾，只剩下鱼头和鱼身，活鱼变死鱼了。
其实，“魚”的古文字字形是非常生动活泼的，在甲骨文和金文中，为了刻写或制模方便，通常头都朝上（金文有个别横向的形体），并依据不同的鱼类，创造出许多栩栩如生的“魚”字，大多背鳍、腹鳍左右对称，有的嘴巴张的大大的，看起来就像儿童画般的天真可爱。下图就是《甲骨文編》与《金文编》中所收集的各种“魚”字：
《说文解字》卷十一魚部：“魚，水蟲也。象形。魚尾與燕尾相似。凡魚之屬皆从魚。”
许慎对“魚”字的解释大意为：“魚”是一种水中的生物，它是一个象形字。“魚”字中鱼尾的写法跟“燕”字中燕尾的写法很相似。大凡跟“魚”的意思相关的字，都可用“魚”作为表意偏旁。
来看看“鱼”字的字义演变。
“鱼”字的造字本义就是表示有鳍与鳃的水生脊椎动物，简言之就是鱼类生物。例如：“鱼，水族之属，大抵有鳞及鳍，冷血，卵生，而以鳃为呼吸，脊椎动物中种类最繁者也。”（徐珂《清稗类钞·动物·鱼苗》）又如：“鱼在在藻，有莘其尾。”（《诗·小雅·鱼藻》）这两句诗的大意是：鱼在哪儿在水藻，悠悠长长尾巴摇。又如：“凡祭宗庙之礼……槁鱼曰商祭，鲜鱼曰脡祭。”（《礼记·曲礼下》）孔颖达疏：“脡，直也。祭有鲜鱼，必须鲜者，煮熟则脡直。若馁，则败碎不直。”
“鱼”字除了它的造字本义之外，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引申义，只有一些相关的联想用法或替代用法，这主要有如下几种情形。
其一，可以用来指称形状像鱼的事物，诸如：
（1）“鱼则横河之鲸，突扤孤游。”（晋·木华《海赋》）此中的“鱼”所指为鲸鱼。另外，“鱼”还可以指称鳄鱼、鲵鱼、甲鱼等，它们其实都不是鱼。
（2）“四牡翼翼，象弭鱼服。”（《诗·小雅·采薇》）宋·朱熹《诗集传》对这一句的解释：“鱼，兽名，似猪，东海有之，其皮背上斑文，腹下纯青，可为弓鞬矢服也。”此中的“鱼”所指的也是海中并非鱼类的动物。
（3）“莫看江总老，犹被赏时鱼。”（唐·杜甫《复愁》诗之十二）杨伦笺注：“赏时鱼，谓当时所赏之鱼袋。”
（4）“宁知主人贵，但见左鱼悬。”（宋·梅尧臣《代书寄欧阳永叔四十韵》）此中的“鱼”所指的也是鱼袋。
（5）“梵僧鱼声响若沸，道士符笔粗如椽。”（清·沈名菽《悯旱》诗）此中的“鱼声”所指的是梵僧敲木鱼之声和诵经念佛之声。
其二，可以用来指称具有鱼的某种特点的事物，诸如：
（1）“有驔有鱼，以车祛祛。”（《诗·鲁颂·駉》）毛传：“二目白曰鱼。”
（2）“一目白，瞷；二目白，鱼。”（《尔雅·释畜》）王引之《经义述闻·尔雅下》：“（马）二目毛色白曰鱼。”
以上两例中的“鱼”所指的都是两眼毛色白的马。
（3）“手太阴之筋，起于大指之上，循指上行，结于鱼后。”（《灵枢经·经筋》）
（4）“鱼，鱼者，在掌外侧之上陇起，其形如鱼，故谓之鱼也。”（《医宗金鉴·刺灸心法要诀·周身名位骨度》）
以上两例中的“鱼”所指的都是中医穴位名。指手拇指(或足拇指)后方的掌(或跖)骨处有明显肌肉隆起，状如鱼腹的部位。
（5）“天汉起东方，经尾箕之间，谓之汉津。乃分为二道，其南经傅说，鱼、天籥、天弁、河鼓，其北经龟，贯箕下，次络南斗魁、左旗，至天津下而合南道。”（《晋书·天文志上》）此中的“鱼”所指的乃天上的星名，属于二十八宿的尾宿。
其三，可以用作读音近似于“鱼”的替代字，诸如：
（1）“五年春，公将如棠观鱼者。”（《左传·隐公五年》）杨伯峻注：“鱼者，意即捕鱼者，与《孟子》’刍荛者’、’雉兔者’语法相同。”
（2）“宛是野人也，时从渔父鱼。”（唐·王维《戏赠张五弟諲》诗之二）
以上两例中的“鱼”即“渔”。
（3）“敬祈急速设法，保重要关，以顾关北全局。岫叩，鱼。”（清·坤岫《致内阁电》）此中的“鱼”所指的是近现代电报的电文日期代用字，即六日。“鱼”可在平水韵中列为读音跟鱼相近的韵部上平第六韵的韵名，故在电文中可以代指六日。
（4）“姬！鱼语女。”（《列子·黄帝》）张湛注：“鱼当作吾。”殷敬顺释文：“鱼音吾。”
其四，可以代指跟鱼有关的事物，诸如：
（1）“西舍东邻今日别，北鱼南雁几时通。”（宋·汪元量《晓行》诗）
（2）“波涛道险鱼难寄，城郭人非鹤未还。”（清·丘逢甲《得颂臣台湾书却寄》诗）
以上两例中的“鱼”即书信，因为古代曾经用鱼雁传书。鸿雁与鱼都是古诗中的典型意象，鸿雁传书信，鱼腹中藏书信。
（3）“唯裨、鯈、鱼人实逐之。”（《左传·文公十六年》）杜预注：“裨、鯈、鱼，庸三邑。”马宗琏补注：“《水经·江水》’又东迳鱼复县故城南’，郦道元曰：’故鱼国也。’是鱼乃群蛮之一，非庸地。”此中的“鱼”当为古国名，故城在今四川奉节东北赤岬山，秦汉时曾置鱼复县。
根据上面对“鱼”字的字义演变过程的梳理，现将“鱼”字字义的发展脉络简示如下（示意图中的横直线表示字义之间的先后演变关系）：
（就此打住，余论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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