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梦云绯(四川宜宾)
本刊特邀专栏作品
说起旅游,都知道是一件累而快乐的事情。几个兴趣相投的好朋友,一路上互相照料,说说笑笑,既欣赏到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又开拓了视野,丰富了生活,愉悦了心情,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自由和畅快。
但一说起跟团旅游,最让人尴尬和难挨的恐怕就是购物了吧?在导游嘴里说不强制购物却又完全是变相的强制购物的游说洗脑,让人如坐针毡,买与不买都如在夹缝里找不到出口,憋得不行。买不是发自内心所愿,囊中羞涩,也怕买些不适用的东西回去塞在柜子里成为垃圾。不买,又怕关关难过。
所以,好久都没有跟团旅游过了。时间长了,仿佛又忘了这种复杂又憋屈的感觉。
适时适地,一种故地重游的冲动油然而生。是因为那熟悉的风熟悉的浪?还是因为经过那样的山那样的路时曾经有过熟悉的影子?抑或是曾经的影像留缩了曾经的快乐和温馨?都不得而知。总之,是否是想捕捉那一刹时的过往和记忆?
五夜六天的游线,拖起旅行箱,开始了说走就走的旅程。
老样子,游玩的过程是累并快乐的。游了想游的,看了想看的,吃了想吃的。在自己祖国的大好河山里畅游,是件自豪又愉快的事情。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游了三天半以后就进入了购物倒计时。其实导游H在第一天见面时就一直都在为后面的购物作铺垫,他先是从博取同情心入手,讲他家里新近遇到了困难,每天需要的钱不是小数;然后再说他的孩子读私立学校快开学了需要的钱也不是小数;又算了一下他每月的开支更不是小数。那他这些不是小数的钱从哪里来?用他的话说当然是从游客身上来,因为他是导游呀!所以他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他,理解开车师傅的辛劳,理解他们导游的辛苦不易。
游客们都只是默默地听着,有的闭目养神,一直像在睡觉,有的望着车窗外,仿佛都听了,又仿佛都没有听。
之后,只要是在车上,H导游都是在循序渐进地打着铺垫。从要求游客购物的合理性和必须性方面大讲特讲。从国家乃至全球的经济大环境方面,到国家以及地方旅游政策和策略等宏观和微观方面,都无一不是围绕一个”旅客应该购物″的中心话题。又进一步具体地分析了这种低价旅游产生的背景和原因,重复肯定并强调了游客购物的必须性。H导游一笔一笔地给我们细细地算了一下账,如果我们自己旅游这条线会产生的费用以及总共会花掉多少钱,而我们因为跟他们团旅游所以才一人少花了一千八百元钱,而这笔钱不是叫我们不出,而就是让我们通过购物来让他们产生利润来填补这个差价。
三天半的旅程H导游在一直不断的铺垫中终于离购物只有一夜之隔了。H导游的话锋也来了个大转弯,用他的原话说就是”先礼后兵″。他说他是黑白两道通吃的,遇到事情找他就是,只有他才能解决问题。又说到明天的购物上,直接要求大家必须购物,如果什么都不买,虽然他不会像其他某些某些把不购物的关在黑屋里,但是……(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买这个关就不好过),而且语气很强硬。又说如果谁到最后确实什么都不买的也可以,但必须把自己因为跟这个团旅游而省下的前面算的那个一千八百元的差价补上给他们就行。
车上的几十个游客虽然仍没有说话,但脸色都已经开始复杂而凝重了。
在服务站下车休息时,一开始大家因为不熟悉都是互不怎么搭理的,经过了几天的同行相处,也熟络起来了,彼此都开始有点头招呼礼让往来之类的了。现在,三三两两都在碰头私语来探路,间询一下了,都想知道彼此的态度。不满情绪已经明显蔓延。
有的冷笑道:”开始威胁恐吓了!吓得住哪个?″有的说:”我都给我儿子打电话了,说看这个样子不知道我这次还回得去不?″晚上,回到旅馆,大家都闷着头悻悻地各自回房舍,都不再像往常一样跟H导游道一声再见晚安了。
第二天上得车来,H导游就直接说将到某购物中心购物。他先介绍了这次所购之物的特点和优势,然后就黑着脸语气强硬地要求大家一定要购物。说进了这个场所后,每人都会有一至两个导购员一直跟着,而大家必须一直在里面围着柜台走着观看,不能停下。即使要上卫生间等都不能超过几分钟,更不能躲在哪个角落里坐下。若停在哪里超过了几分钟,就马上有人拍照发给他,他若过来的话恐怕给大家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话就不好听了。
大家听了,更加不满和郁闷,以前都是小H小H亲热地叫他,而这两天,几乎没有人再叫他一声了,都是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恐怕都不想见到他了。大家领了牌子挂在脖子上依次入了购买场,进去后H导游就拿着几个饰品给大家讲成色,如何区分好坏以及如何估价。大家都远远地站着,似听非听的样子,尽管导购员一直叫大家站得离H近点,但大家置若罔闻,脚都懒得再挪动一下。
其实这时,大家的不满情绪已经在澎胀了,若遇有什么点火索,恐怕就会点燃了。一个八十岁的老婆婆嘀咕说:”我这把年纪了,我就不买看你怎样?反正命有一条!”有的说:”太不像话了!喝哄吓诈,有把我们当游客看吗?”有人说:”这么多老年人!看他又敢怎么样?″
大家都在小声讨论着,埋怨责骂着,哪有闲心去听他讲了些什么。等刚一喊散开观看购物时,几乎全部都立即跑去等着上厕所,然后慢慢上,慢慢洗手,慢慢喝水,有的慢慢吸烟。拖拉多久出来后,导购问怎么耽搁那么久,大家没好气地说:”就那么几间厕所,这么多人,不排轮子等呀?我还嫌等久了!你们多建点厕所撒!”
由于极度的情绪化,虽然大家围着柜台慢慢转,但几乎都不看物品,没有心情看,或者说就故意不看,究竟卖场里具体有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转得几圈又故意去上厕所,接水,抽烟,打电话,几个一凑在一起了就又低声数落责骂那个H导游。
这趟车里,年龄都比较偏大,六十多到七十多岁的占绝大部分,还有两个接近八十岁的,一个已经是八十八岁高龄的老太太。他们虽然身体还不错,但毕竟上了年纪,转久了还是受不了。但是她们一直赌气式地转着,她们的儿女和同行的人一再劝她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她们也不愿意,说:”我就转,就转,他不是叫我们不准停不准坐吗?我转倒地了看他又把我怎样?″
最后,可想而知,这次的购买力肯定很低,H导游的威压恐吓见效甚微。
吃过中午饭后,H导游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等大家坐上车等着看他怎么发镖时,上来的却是一个新面孔,说是来接H导游负责我们后面的导游和服务的。听说那个H导游走了,大家都暗暗庆幸,只是不知这个新来的又如何?大家又默然关注着。

新来的我们暂且称他为y导游。y导游三十来往岁的样子,皮肤呈黄赫色,还带了点淡淡的灰。个子不算高,但人挺精神。眼睛不大,但显得干净利落。说话直接,语速较快却很清楚,还总是带点他自己独有的口语,语尾喜欢缀点夸张又搞笑的拟声词,因此显得认真、严肃,而又颇感风趣幽默。
但因大家都还陷于前一位的变相强制购物的郁闷情绪中,所以即使y导游不断体现出幽默风趣的语言风格,大家都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因为大家关注的是接下来他会如何要求大家购物。
y导游的声音即使尽量显得精气十足,也明显听得出来很疲软且略带沙哑。他说他刚带完今天的第二个团队,本以为可以休息了,却突然接到上面的通知,让他立即赶过来接这个团队。
他同样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姓名和家庭情况,就说接下来要带我们去一个烈士陵园去瞻仰烈士陵墓。他比较详细地介绍了这个陵园的相关历史和修建过程,肯定了它的重要历史意义和历史地位。丝毫没有为后面购物作任何铺垫。
不久就到了陵园,下车后,他是此行唯一位带着我们一路参观一路介绍解说的名副其实的导游。每到一处有特别意义的景物或雕像前,他都会停下来认真解说。讲解它的来历,在它身上所发生的相关历史事件,并点明它的重要意义和作用。他表情庄重严肃,声音尽量地放到最大,有点沙哑但却铿锵有力。讲完事件后,他还会结合相应现实作一点中肯的评价,时时提醒大家要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因为有不少孩子在场,所以他还特别适时地的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在那样的场景里,听着那些真实发生过的感人事件,不能不让人感同身受,
本来我们这一行只有三十多个人,因为他讲得好,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到后来竟然有好几百人紧紧地跟随着他,围着他认真地听着他讲。每到一处景点,大人们纷纷把娃儿往他面前推,都巴不得自己的孩子能多听他说一说。每次他一讲完,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
回到车上,人们的态度就悄然转变了。有人递水给他说:”喝点水吧,嗓子都怕冒烟了!”他赶忙道谢。又有人说:”听你的声音都很吃力了,你戴个麦克风呀?”y导游笑着说:”临时得的通知,走得匆忙,忘了带。没得事的!”
接着,他说马上要带我们到一处中药堂里去干晚饭。一路上又介绍了这个中药堂的成就和名气,大家都明白,肯定喊去买药。但是他并没有提出任何购物要求,只是说若有谁不舒服需要看病的可以找那里的老中药搭搭脉,了解一下自己的情况,需要的话可以及时抓点药,有病不能拖。
但晚饭过后,几乎都没有怎么买药,只有两个买了一、两盒自己需要的药品。而y导游上车后提都没有提关于买药的事。就只是说下一站将到哪里住宿休息。路上,他又扯了些闲话,幽默搞笑,大家一阵又一阵开心地笑着。
等到宾馆后,小y提醒大家一些就寝的注意事项,强调了安全问题。最后要下车时,他嘱咐道:”今晚上大家就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购物,不要等明天购物时又说脑壳疼、肚子疼的嘛。”有人玩笑的怼了他一句:”我们明天什么都不买!”他边下车边回头笑道:”明天我有办法让你们买。”说完就忙着去为大家领房卡,大家也不以为然地陆陆续续下了车。
第二天上车后,y导游给大家讲今天要去购什么物,接着讲了一下此次所购物品的特点和产地情况,又把它与同类物品作了比较,突出了它的独特性和潜在价值。因为路途不远,所以他也没有讲多少,更没有提出像以前的导游所要求的那样,必须要不停地走着看,必须要购买,不购买又怎么怎么样,甚至上洗手间都不能超过多少分钟。他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他还开玩笑地说:”你们看得中的,想买就买。反正钱钱揣在你自己的包包里,你不买,谁也拿不走。”
到了目的地后,一群导购员把我们带入了购物场,y导游仍然是拿了几款饰品给我们介绍了不同的品质和价值后,就叫大家自由去看,并许诺说:他在这家卖场是有一定股份的,只要大家看上的,他有权利跟大家打最大折扣,或者有相应价值的赠品。在车上时他也说了,到时候会有”跟屁虫”(导购员)跟着你们,但你们不用理他们,他们也只是公司要求他们这样的,只是为你们服务的。你们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不用管他们。
所以,在自由观看的时候,大家没有了限制,没有了顾虑,更没有了不安,都彻底放松了下来。于是三三两两慢慢地走着看着。走了一会儿,y导游又主动让导购员去询问几个八十高龄的老奶奶走累了没有,需要休息不?几个老奶奶说想休息一下,小y就让人把她们领到偏厅小间里坐着休息,还特意叫个小伙子专门为她们沏茶,感觉累了渴了的也可以去坐着喝杯茶。
看着这个情景,大家都感到安心又舒心。几个老奶奶的家人也放心地转着,欣赏着。大家也完全放松了心情,都慢慢地认真地观看。珠光宝气,琳琅满目的饰品总有一样能入眼入心,于是有人就在询问购买了,y导游说话算数给他们打了很大的折扣。在一个女士选了一个精美的吊坠,Y导游不但打了大折扣,又送了一根漂亮的项链后,一下就激起起了大家的购买欲,纷纷挑选购买。卖场里仿佛是突然之间就显得热闹起来,营业员匆匆忙忙地跑去跑来的拿东拿西,y导游身边围着一群需要打折扣和赠送礼品的,提示语音里不断发出扫码付款成功的声音……导购员们满脸灿烂的笑,y导游更是笑眼流光走路带风,游客们也买兴奋欢喜了,全车人几乎都买买买了。
买完回到车上后,y导游连连地对大家说谢谢,又开诚布公地说这次购物他赚得多少钱,而且也盈利了多少,大家还为他鼓掌祝贺,都为他感到高兴。人们彼此欣赏着所购的物品,彼此谈论着价格,都非常开心。没有哪个是后悔买了东西的,因为都买了自己喜欢的。
过后很久,我都在想这个过程,这个有着让人太意想不到的结果的过程。y导游是我第一次遇到的一个很特别的导游,他没有像其他那些导游,他们根本不考虑这些游客游得怎么样,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赚取最大化的利益,挖空心思地考虑如何让这些人掏包包购物,购更多更昂贵的物,能够全用光更好。 他们为购物不厌其烦地,从始至终地铺垫、洗脑,喝恐骗诈,无所不用其极。
而这个y导游,没有采用任哄吓诈骗的手段,没有提出任何购物的要求,甚至因为他一直匆匆忙忙,连关于购物的话题都没有提到多少,最后却是意想不到的满载而归。原因究竟在哪里?
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方式,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就算整个就是一个套路,却也只能在y的身上实现。换得其他人恐怕也不一定能成功,因为在他之后又出现过的朴实谦虚的女导购,巧舌如簧的套路精英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的。
究其原因,恐怕就是物极必反和顺势而为吧?那些一上车就滔滔不绝为购物打铺垫的,让人满耳朵都听起了茧巴,烦不胜烦。若再以恐吓威胁手段来逼迫游客购物,更是适得其反,除了会产生更多不满和抵触情绪外,还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矛盾和冲突。旅游本来是轻松愉快的事情,游客花钱在自己祖国的山河里游览,却要遭到威逼哄骗之类的不公平待遇,心里怎会痛快?
而像小y这样的导游,只是实实在在,本本分分做好自己导游的工作。他懂得从人的本性出发,以游客的旅游为主,尊重每个游客的意愿和初心。他只是力所能及地做了他该做的,而最后,他也得到了他意料之内而我们却意想不到的收获。
欲速则不达,越是功利心极强,越是迫不及待,可能就越是不能如彼所愿。
不由想起近年来,有的旅游地区一炮打响,一举成名的例子,难道就只是运气好?难道跟他们的整体旅游规划和策略没有关系?一切从旅游者的切身利益和愿望出发,从每一处设计和每一处细节都能充分体现出人文关怀和良苦用心。他们不只是把游客当游客,更是把游客当成自己的家人或朋友一样的去呵护和宠溺。不但大胆改革,创新,更全力营造出满满的浓浓的轻松快乐游玩的氛围。让游客毫无顾忌,无拘无束地安心游,畅心玩,心甘情愿地消费,
什么是旅游?旅游的主体是谁?旅游的本质是什么?
无论个人还是团体,是否都值得深思?
本刊原创首发
—2025—
❀ 作者风采简介 ❀
★★笔名:芊哥、梦云绯。本名:罗谦。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四川省宜宾市高县大窝中学教师。爱好文学,喜欢赏读古代诗词歌赋,但更喜欢不拘一格、自由无我。平時爱好写诗歌、散文、小说之类自娱。曾在红袖添香网发表玄幻小说《敲开地狱之门》,及多篇散文、诗歌。喜欢的格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喜欢的詩句: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宜宾市作家协会会员、香港诗人联盟永久会员、全球华人诗词协会会员、维港作家匯会员。《当代文摘》丛书副主编、特邀专栏作者。
《中外文艺》编辑部
主编:黄山松 吴顺珍
微信:roco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