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精选

       一个人的一生，从事什么工作，抑或在哪个方面取得成就，往往是由各种机缘造成的。

我本彭城沛县人士，上大学时读的是中文系，工作后在徐州教过书，做过宣传工作，给领导当过秘书。由于妻子张菊华在昆山县城做中学老师，我需要调动工作。昆山县城虽小，但是个好地方，富足温馨，宜于居住和生活，况且又在沪宁铁路线上，襟沪带苏，到上海、苏州走走、玩玩都很方便。但我更向往苏州，因为它是“人间天堂”和历史文化名城，城市也大些，在这里个人发展空间应该更加广阔。

       于是，经过个人申请、组织安排，20世纪80年代初，我便落户苏州，在苏州市政协工作，从此成了苏州新市民。此时我已年届不惑。

       尽管来苏州前，我已通读了一部清同治年间编撰的《苏州府志》，并详细抄录了两本关于苏州的方方面面的文字，背诵了几十首咏苏州的诗词，算是对苏州有了初步了解。但一旦来到苏州，做了苏州新市民，我还是首先从学习苏州历史、了解自然和人文环境开始，除了继续寻找、阅读介绍苏州的书刊外，主要就是有计划地每个星期天骑着自行车一条街巷、一条街巷地转悠、考察，并做笔记（那时每个星期只休息一天）。没用多久，我便熟悉了这座美丽的城市，也越来越热爱它。当然，在我热爱苏州的诸多因素和自己研习的内容中，自然少不了享誉世界的古典园林。

       20世纪80年代末，我从苏州市政协副秘书长位置上调到了原市文化局任副局长。我分管业务中有一项是“文物”，而苏州许多园林分别是国家级、省级、市级、县级文物保护单位，都是原文化局的业务管理对象，这对我来说是新的课题和挑战。

       于是，我进一步深造和提高自己，首先是到苏州市图书馆古籍部借阅地方史志。阅读时我关注的内容主要涉及六个方面——园林、桥梁、寺庙、名人故居、名人墓葬、咏苏诗词，并且一边看一边做卡片抄录。如此青灯黄卷一年半，我读完了古籍部所藏的几百种苏州志书，记了约2000张卡片，从而丰富了知识，强化了我对苏州文化底蕴的认知，增强了我做好管理工作的底气。在认真读书的同时，我还带领文物科和博物馆的同仁对苏州山山水水进行踏勘，包括各县市在内的300多处各级文保单位和园林名胜，我都差不多一一造访过。

       接着，我对自己的读书和考察笔记做了整理，首先主持编辑了一本《苏州文物古迹诗选》，1991年10月由古吴轩出版社出版。在整理的材料中，我发现园林方面最多。于是，我就在此基础上拓展研习，不久竟编写成一部20万字书稿，取名《苏州历代园林录》。经联系，北京燕山出版社愿意出版，社长亲自到苏州和我签订出版合同，并给出了当时的最高稿酬——千字23元人民币。此书于1992年3月出版面世，从定稿到正式出版大约历经一年多时间。作为苏州园林的系统史料性读物，这是我所见到的第一本，也是我研究园林的开始。

       2002年底，经过园林界朋友周峥介绍，上海三联书店约我为苏州园林写一本史书，准备于2003年6月第27届世界遗产大会在苏州召开之前出版（第27届世界遗产大会原定在苏州召开，后因非典疫情影响，改在法国巴黎召开——编者注）。

       这一来，则重新点燃了我曾经有过的写一本园林史的愿望。但时间太紧，来不及。我原想就此推掉，而出版单位却让了步，时间上不再有明确的要求。于是，我开始重新整理旧资料，扩大新的读书、学习范围，并且动笔撰写，45万字《苏州古典园林史》于2005年11月正式出版。该书是历史上第一本苏州园林史专著，有朋友说这本书为苏州古典园林研究填补了一个空白。对此，我感到十分欣慰。

       2015年，根据上级有关文件精神，我辞去了苏州市诗词协会会长、中华诗词学会理事和其他五六种职务，只保留了一个江苏省诗词学会副会长职务，时间更宽裕了。于是，我又想起了“苏州现代园林史”的事。《苏州古典园林史》写到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灭亡，古代社会结束。接下来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两个时代，迄今总共100多年时间，就大的社会发展阶段来讲，同为现代社会。

       如果写成一部《苏州现代园林史》，“古典”和“现代”对举、并列，可以令苏州从古到今的园林发展展现出一个全貌。但理理丰富的资料和需要阐述的观点，我感到容量太大，一本书容不下。于是，不得不一分为二，把中华民国时段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段分开来写。

       起初，我在思想上还有点纠结，觉得中华民国只有37年，园林发展也不怎么景气，好像写不成一本书；而中华人民共和国至今已有70多年历史，园林事业兴旺发达，写一本书内容会很丰富。但一进入《苏州民国园林史》的写作，则感到这期间苏州园林富有明显的时代特色，内涵亦极为丰富，同样是整个苏州园林发展史上的重要阶段，是值得而且必须专门成书的。只是动起笔来，困难重重，因为全国还没有一本公开出版的关于民国园林研究的书，从内涵到体例无所借鉴。

        2012年，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的朱钧珍主编的《中国近代园林史》(上篇)对民国期间园林有所涉猎，我学习了，受益良多。但它写的是“近代”园林，并不单写“民国”园林，而且只有“上篇”，和我想写的这本书并无多少相类之处。同时，苏州民国期间的园林，过去很少有人认真关注，留下的资料不多。

       但是，困难总能克服：没有参考，就自己实事求是地写，本来就是“文无定法”嘛！至于资料，我在原市文化局工作的时候，文物科整理过包括民国园林在内的许多文物史料，我的那本《苏州历代园林录》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内容，苏州图书馆也有较多的民国书刊可供翻检，网上更是有大量的资料可供参阅，还有我多年骑着自行车一处处调查考证得来的第一手资料。

       特别需要提及的是，近年来，苏州市和原来的平江区、沧浪区、金阊区都编辑出版过志书；有专家学者出版了有关民国时期苏州民居、建筑、园林的书籍，如徐刚毅的《苏州旧街巷图录》《苏州往事图录》、王稼句的《苏州旧梦》、衣学领的《苏州园林名胜旧影录》、时永良的《苏州百年明信片图录》、唐小祥的《苏州近代建筑考》、沈庆年的《古城遗珠》、苏州市文物局的《岁月记忆·名城瑰宝——苏州市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新发现选编》、陈从周的《苏州旧住宅》、童寯的《江南园林志》《造园史纲》、刘敦桢的《苏州古典园林》、常熟文联的《常熟老照片》、太仓博物馆的《光影流年·太仓旧影》、杨瑞庆的《昆山旧影》、徐静柏的《吴江旧影》等，还有倪浩文先生等发表在《苏州日报》等报刊上的考据文章，都对民国园林的有关内容有所涉及，我吸收了他们的研究成果。在此，我对这些单位和先生表示诚挚的感谢。

       《苏州民国园林史》主要包括三方面内容：公园建造；私家园林建造；古代遗存的园林，主要内容是私家园林的生存、保护状况。

       这些年，我和苏州园林结缘，研习中系统学习了不少园林的理论书籍。但我毕竟不是园林专业的科班出身，隔行如隔山，我很担心不经意间会说了外行话。同时，翻检资料、实地踏勘都是无止境的。

      《庄子》有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因此，边读书、边撰稿，整整花了两年时间，撰写了这本《苏州民国园林史》，就此打住了。我知道，它一定会有缺欠乃至错误。因为这毕竟是第一本写苏州民国时期园林的书，甚至是全国第一本涉猎民国园林史的著作。我想，凡是带有开创性质的作品，凡是“第一本”，总不会十分完善，而且也往往是开拓者无法完善的，就留给后来人在此基础上写出更加完美的苏州民国园林史著吧。

来源：据《苏州民国园林史》作者自序综合整理，上图为作者2025年初参访会员之家

时代人居公众号  25.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