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从南京出发,两个小时的路程,目的地宣城溪口。车子驶入皖南地界,窗外的景色便渐渐柔和起来。城市的高楼与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群山,山间缭绕着薄薄的雾气,像是大自然轻轻呼出的一口气。这里并没有如织的游人,只有一份属于山野的宁静,在秋日的阳光下静静流淌。
我们下榻的民宿,山久有溪,是一座隐于村落里的美式别墅。与周遭的白墙黛瓦不同,它用原木与石材构建,显得粗犷而温暖。推门而入,房间的宽敞与舒适超出了预期。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苍翠山景,仿佛将一整幅山水画嵌在了墙上。然而最令人惊喜的,是庭院里那一方私汤温泉。当夜幕降临,山风微凉,将身体浸入温暖的泉水中,抬头便能望见疏朗的星空。水汽氤氲,涤荡着从城市带来的仆仆风尘,也模糊了山与天的界限。
民宿的老板是两对朴实的夫妇,他们结伴在这里养老,用前半生打拼的财富积累,构建了自己的理想生活空间。餐食无需菜单,全凭当日从地里采摘、山中寻获的时鲜。土鸡用柴火慢炖,汤色金黄;土猪肉做成的小炒,肥而不腻,是久违的扎实肉香;从溪里捞起的野生小鱼,只需简单的油煎,便酥脆鲜美,能吃出山泉的清甜。吃饱以后,老板热情地帮我们把行李送到房间里。我洗漱以后躺在床上,窗外只有雨滴和虫鸣声,听着好催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早起出门沿着溪流跑步,看见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在水边洗衣。她们蹲在石板上,用木棒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衣物,“啪、啪”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这古老的洗衣方式,在这里不是表演给游客观赏的民俗,而是她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溪水清澈见底,带着初秋的凉意,流淌了千百年,滋养着两岸的土地与人烟。
民宿的白犬名叫海明威,陪我跑了一段,陆续我跑步又看到其他村狗。这里的狗都不拴绳子,它们或趴在门前晒太阳,或悠闲地在巷子里踱步。遇见生人,它们会机灵地竖起耳朵,摇着尾巴凑过来嗅一嗅,眼神里没有戒备,只有纯粹的好奇。这些自由的生灵,成了村落里最生动的点缀。
我跑了十公里,回到村庄。雨水冲刷干净的石板路上,几个村民挽着菜篮买菜回来。我信步走入当地的露天菜场,规模不大,却洋溢着鲜活的生活气息。竹筐里摆着还带着泥土的蔬菜,一旁堆着刚采来的野生猕猴桃,个头虽小,味道却酸甜浓郁。我买了一斤带回民宿,和家人分享这山野的滋味。
我想起小时候生活在乡下,奶奶经常带着去买菜,她一手挽着菜篮,一手搀着我,也是走着这样的石板路。买完菜,她带着我去馄炖摊下一碗馄炖,从家带了一个土鸡蛋,叫师傅不要煮太老,溏心蛋更美味更健康。
我找了一家其貌不扬的面馆。老板在灶台前忙碌,灶台上整齐地排列着十多个小碗,里面是各式配菜:雪菜肉丝、红烧茄子、虎皮青椒、香干芹菜……全都是老板自己做的。要一碗清汤面,配上自选的三四种小菜,简单,却有着说不出的妥帖与温暖。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厨房,那种味道,是商业化连锁餐厅永远无法复制的。

沿着“川藏线”漫行,我们被路旁一块小小的木牌吸引——“小森林咖啡店”。循着指示,走过独木桥,穿过一片已泛黄的草地,一间被树木环抱的木头房子出现在眼前。屋里所有家具都是木头做的,桌台上放满了秋天的果实,店里客人寥寥。坐在躺椅上,舒服极了。坐在临窗的位置,欣赏窗外美景,喝一口冰美式,清爽提神。走出木屋,我扛着女儿在田里奔跑,和她一起在田里荡秋千,玩跷跷板,我也开心得像个孩子。
时值深秋,水稻成熟了,漫山遍野铺陈开一片厚重的金黄。风过时,稻浪起伏,沙沙作响,那是秋天最动人的声音。不远处,几位农民伯伯正弯腰收割,手中的镰刀划过,成片的稻子便整齐地倒下。他们的动作熟练而富有节奏,仿佛不是在劳作,而是在与这片土地进行一场古老的对话。我们走入田间,让金黄的稻穗拂过手心,那种沉甸甸的踏实感,是任何虚拟世界的成就都无法替代的。
午后,我们去月亮湾打卡,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竹排。撑排的师傅话不多,一根长篙在他手中,便成了指挥流水与青山的魔杖。竹排离开岸边,缓缓滑入溪流中央。溪水清澈见底,水草柔柔地摇曳,卵石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两岸是密密的竹林与灌木,偶有飞鸟惊起,鸣叫着掠过水面。当竹排穿过一处狭窄的河道,速度稍快,便有了一种漂流的快感。水花溅起,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引来一阵欢快的惊呼。然而大部分时间,溪流是平缓的。我们或坐或卧,任由竹排随波逐流。四周万籁俱寂,唯有潺潺的水声与偶尔的鸟鸣。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刻度,变得缓慢而黏稠。
田埂边,板栗树也迎来了收获的季节。带刺的毛壳包裹着棕红色的果实,在枝头悄然裂开。我捡拾落下的板栗。回到民宿,做饭的阿姨给我们品尝了当地的特色——板栗粽子。剥开青青的粽叶,糯米软糯,中间嵌着好几颗粉糯香甜的板栗,独特的口感与香气,是这片土地在秋日最慷慨的馈赠。
归途在即,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民宿老板送给我们一袋板栗粽子,这是最好的伴手礼,还是皖南秋季限定款。这次皖南之行,与其说是一次旅行,不如说是一场回归。我们回归山野,在温泉与星空下放松了身体;回归田垄,在稻香与收割中懂得了感恩;回归溪流,在竹排与静默中安顿了心灵。我们品尝了最本真的食物,遇见了最淳朴的人情,也重新触摸到了生活最原始、最温暖的质地。
人少,景美,意悠长。这皖南的秋日,如同一卷被细心收藏的古画,在我离去之时,已将它宁静而丰饶的底色,深深印刻在了心间。那些自由的狗、捶衣的村民、面馆里氤氲的热气,共同构成了一幅名为“生活”的画卷,提醒着我,在远方,还有这样不慌不忙的日子,在静静地流淌。
这里有生态的食材,理想的生活方式,自然生态的生活环境。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这里得到滋养。时不时,我应该回来一次。
我的理想生活,每年定期出门旅行,去行走,去欣赏,去创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此我要加倍努力。幸福生活是奋斗出来的,民宿老板给我演示了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