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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好比一列没有返程的列车，一往无前，直到抵达终点。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也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只是作为交通工具的列车速度，人们以快速为赞；而人生的列车，以慢速为佳。别说咱们平民百姓，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康熙乾隆孙中山，人生的列车照例快慢各异有始有终。假如某个人大言不惭吹嘘自己：人生的列车只有启程，没有终点。岂不被人贻笑大方了。

我年龄已73岁，对待自己人生列车临近终点的速度，坦然当中融汇着自豪和惬意。也许有人不解：现代的医学发达，73岁只能说接近高寿，何以如此自豪惬意？然而，每个人身体素质经济条件各迥：有人膀大腰圆财大气粗；有的人疾病缠身生活贫困。面对人生列车抵达终点的速度，欲念高低不一。我谈不上生活过于贫困，但是，品尝到疾病缠身的苦衷，人生列车缓慢抵达终点的欲念自然淡泊。60岁之前的我，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年轻时候晕车、口腔溃疡、脱臼、疖肿、胃肠炎、神经衰弱轮番上阵，搅扰得身体消瘦。那个年代，人们的健康理念是：胖人身体健康，瘦人体弱多病。因此，给部分人以病秧子印象，非我莫属了。

记得20岁那年，我作为知识青年，从农村回城工作，体检的时候，不乏有人替我担忧，是否顺利过关。街坊邻居当中个别人讲究我活不了几年。进入工厂工作之后，最先认识我的人，便是“白大褂”，卫生所一个星期最少一次。参加建厂劳动，新工人培训班老师，见我消瘦，差点儿分配我守在教室照管同学们衣物。无疑，也在为我的身体健康担忧。劳动休息空当，一位膀汉曾经一手五指掐住我肩膀，一手攥拳在我面前挥舞粗壮的胳膊，半开玩笑冲我炫耀：“你看你，太瘦了活不长，看我一瞅就是健康长寿的坯子。”结果，这位膀汉人生列车10多年前快速抵达终点，而我虽然60岁后帕金森病找上门来，至今依然乘坐在人生列车上，缓慢行驶。凡事总有例外，邻居一位大姥告诉我：“胖廋不是决定健康寿命的因素，胖人不见得长寿，瘦人未见得短寿，你小伙子活去吧，70岁没问题，不要被假象迷惑。”真病秧子也好，假象也罢，谎话说多了，也会变成真理。久而久之，自己把自己当成病秧子了，格外珍惜生命，即使患上小病，也及时去医院找医生诊治，目睹一个个身体强壮同龄人人生列车抵达终点，我反而被抛弃在后，不可思议。近年，有人询问我多大年龄？我回答后，甚至于自己伸手拍拍自己脑门儿，内心自问：是我吗？70岁了，依然乘坐在人生列车上，这是真的吗？

纵观自己人生列车行进速度缓慢，时间较长，五个字总结：一是“走”，年轻时候的我晕车严重，热衷于步行，他人走路劳累，我却视为快乐的享受，55岁之前，只要时间允许，步行10多里地不在话下，无论心情舒畅还是愁绪缠身，散步不止，据医学专家说：走路有益于身心健康，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此外，我喜欢支双杠玩哑铃体育项目，也有益于身体健康。二是“药”，一辈子没怎么断药，由于患严重的口腔溃疡疾病，维生素B2服用半辈子，口腔溃疡有所缓解，虽说没有治愈，但是，电视上两位医学专家说：维生素B2有防癌功能。歪打正着，癌症的发生率在我身上降低，患口腔溃疡由坏事变成好事。三是“比”，社会上，职业五花八门，企业内部人员众多，比你卓越优秀人才比比皆是，当然，其中不乏有人靠金钱关系获得荣誉者。倘若较真比起来，气愤填膺，涨工资、住房分配、评定职称、下岗分流，不可能完全公平啊？不能比。提到“比”字，人生当中，王干叔叔对我影响很大。

王干叔叔长春解放前夕，是长春大学学生，通过阅读进步书籍接触到马列主义学说，与几名进步同学一起脱离国统区长春，到九台解放区参加革命工作，1948年长春解放，作为我党方面接收人员进城开展工作，建国后，担任市政府代表科科长。王叔叔才华横溢，1956年，长春政府机关全体干部在文化宫剧场，听他作马克思主义哲学报告。人生征途上遭遇如此大的挫折，没有压倒王干叔叔，在我青少年的记忆里，王干叔叔性格爽朗，理性对待挫折，从不怨声载道心事重重，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王干叔叔在某工厂担任技术员，与我父亲谈到：年底工厂推选他为厂级先进工作者，因为历史问题降低为车间先进工作者。这个令人伤感的事情，王干叔叔讲述起来依然笑声朗朗？仿佛小事一桩。每当我人生当中遭遇挫折的时候，就会想起王干叔叔，人家要资历有资历，要水平有水平，不也曾经遭受过不公平待遇22个年头吗？跟他比，我这点儿困难算个啥呀。因此，遇事不悲观失望，既来之则安之，相对冷静对待。

1979年，平反后的王干叔叔担任长春市第一无线电厂厂长、电子局副局长职务。四是“忘”，从学生时代到集体户知青生活，再回城入厂工作，同学同志之间因为生活工作问题，避免不了磕磕碰碰偶尔闹矛盾，甚至于吵架。回忆起来，由于那时候自己年轻气盛，责任不能全归于对方，更不能因此耿耿于怀，莫不如忘记它，全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五是“弃”，人一过百形形色色，人生旅途当中，谁都遇见过无知的社会垃圾、勒索百姓的贪官等无耻之徒。面对他们，愤慨之余，我视之为兽，幻觉里，如同电视剧《西游记》《济公》当中的特写镜头般，一个个卧倒在地，身子渐渐长出毛来，变化成为狗或驴，弃之不理，用东北土话说：“那是帮牲口，距离它们远点，加小心，踢着你！”

我乘坐着的人生列车继续前行的时间，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当抵达终点车门开启之前，我会从容地穿戴好平时喜欢的服饰，佩戴上眼镜，走下车门，站台上音箱播放的乐曲，是悠扬美妙的《渔舟唱晚》《彩云追月》。

走出站台，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茵茵绿草，微风里，绿波荡漾。走到近前，我弯下身子；阳光下，一棵棵小草身躯挂满的露珠，晶莹剔透，我鼻翼贴近小草，甜美清香味道随之而来，耳唇听到滋润小草土壤的呼吸，与我的呼吸不谋而同。

走出站台，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棵参天大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我展开双臂拥抱树干，树干内大自然赋予的水分，渗出在树皮沟沟坎坎，演绎为喃喃低语的呼唤，分明是在鼓励我融入树木的怀抱。

走出站台，我步入长春市永春镇高家屯西北方向，钻进一望无边的青纱帐，陡然间，蓝天白云映衬下，风姑娘翩翩起舞中，压弯腰成熟的谷穗，扭动着金黄色玉体击打节拍，火红的高粱摇曳着，咧开嘴哗啦啦一展歌喉：“欢迎你啊，欢迎你，知青返回第二故乡……”我蹲下身体，双手捧起一捧黑土，黑土里分泌着久违的芬芳。

走出站台，我漫步于一个风景如画依山傍水的深林公园，两行树木掩映下，鹅卵石铺陈的一条小道旁边，一块石板矗立在此。瞬间，文采不请自来，点点诗意萌茁，石板上挥笔书写道：“为了《圆梦》，一位知青驾舟《穿越》过《弯弯的小河》，去寻觅《书缘》”。

以上四个景点儿，我融汇于其中任何一个，都心满意足皆大欢喜。

2025年9月17日

插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