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外戚豪门
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
和汉明帝孝顺阴丽华一样，汉章帝对抚养自己长大的马皇后，尊崇无比。
与后世6个临朝称制的皇太后不同，马皇后对权力欲望并不大。
当时，马太后对汉章帝说的一段话：“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她的愿望是“含饴弄孙”，并不像她的儿媳窦太后那样，执掌天下权。
由于皇帝对马太后的尊敬，马家成为当时第一豪门。
马皇后并不是汉章帝的生母，贾贵人才是。
她是马皇后异母姐姐的女儿，是云台二十八排名第三贾复的孙女。
贾贵人虽然是皇帝的生母，但是刘炟一直由马皇后抚养长大，只认马家是其外家。
所以贾贵人最终不能登上皇太后的位置，贾家的亲族也没有受到荣誉和宠信。
直到马太后逝世，汉章帝才给生母贾贵人加上等同于诸侯王的赤绶，此后再无关于贾贵人的记载。
汉章帝即位不久，就迫不及待的提拔自己的三个舅舅，越级提拔马廖为卫尉、马防为中郎将、马光为越骑校尉。
三人在汉明帝在位期间，马廖官只做到虎贲中郎，马防、马光也只是黄门侍郎，一直没有晋升，这也体现出汉明帝对外戚的警惕和控制。
汉章帝觉得仅提拔官职不够，于是想将他三个舅舅，封侯进爵。
马皇后一生以俭朴自奉、不信巫祝、待人和善、约束外家著称，汉章帝封舅舅侯之事，遭到马皇后的强烈反对。
她可不想成为王政君第二，五个弟弟同一天封侯。
要知道，当时马太后的母亲埋葬，起坟略微高了一些，太后为此说了话，其兄马廖等人，立即把坟减削到合适的程度。
马皇后有四个兄弟，长兄早殁，其他三个兄弟在汉明帝一朝，也没有沾到马皇后的光。
到了汉章帝继位的第四年，全国粮食丰收，边陲也没有战事。大臣们要求加封马氏三兄弟，本来也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
汉章帝于是便封他的三位舅舅马廖、马防和马光为列侯。
他认为，自从汉朝建立，舅父封侯，犹如皇子为王，乃是定制。卫尉马廖年老，城门校尉马防、越骑校尉马光身患大病，如果发生意外，将使我永怀刻骨之憾。应当趁着吉时赐封，不可延迟。”
马皇后却说：前几天，我路过娘家。见到娘家门口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各路权贵纷纷来巴结我的娘家。娘家的人太高调了，我怕他们会招来灾祸，所以才不肯提拔他们。
三人都推辞不受，愿意就任关内侯，领受爵号而不受封地。
太后听说此事之后，感叹将为此事长恨万年。于是她的哥哥马廖等人，不得已又辞退了爵位回家。
当时，为了让舅舅封侯，汉章帝不顾第五伦的反对，让二舅舅马防带兵平定烧当羌叛乱，因战功而封侯。
公元79年，40岁的马皇后去世。
失去管制的马家，开始嚣张跋扈起来。
汉章帝很孝顺，爱屋及乌，给了三个舅舅不少赏赐。
马防兄弟地位尊贵，奴婢各千人以上，财产极多，都购买京城附近肥沃土地。
又大造宅第台观，楼阁在路边连成片，布满街区，多聚集歌曲音乐，规模可以和郊祀庙祭相比。
宾客云集，四方都有，京兆人杜笃等数百人，常为食客，住在他家中。
刺史、太守、县令多有出自他家。
每年按季节赈济乡邻，熟人没有不周济的。
马防又养了很多马匹牲口，向羌人、胡人收租税。
汉章帝很不喜欢他的这些做法，多次责怪他，防范限制他的措施很完备，因此权势渐减，门客也少了。
83年，因马廖之子非议朝廷之事，有关部门上奏说马防、马光兄弟奢侈过度，扰乱教化，全部罢官回封地。
后来窦宪的家奴诬告马光和窦宪谋反，马光自杀，家属回到原籍扶风郡。
扶风郡郡守又杀死马光之子马康，而马防和马廖之子马遵都坐罪改封丹阳。
马防为翟乡侯，田租每年限收三百万，不能役使官民。
由此，马家由盛及衰。
诸马既得罪，窦氏益贵盛。
马家衰落了，窦家兴起。
当年，河西窦融因举河西5郡投降刘秀，免去刀戈，被刘秀重用。
刘秀时期，窦氏一门贵显，有“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与并时。自祖及孙，官府邸第相望京邑，奴婢以千数，于亲戚、功臣中莫与为比。”
因窦融管教儿孙不力，子孙放纵胡为，多有不法，遇到刚要杀人立威的汉明帝，于是开始走下坡路。
首先，从兄子窦林因罪下狱死。
后来，他的长子窦穆，依仗权势，胡作非为，矫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去妇，娶其女为妻。
刘庄大怒，窦穆等免官，家属受株连而归故郡，只留窦融于京师，窦穆与子窦宣都死在平陵狱中。
为了给窦家留后，窦勋留了下来，娶东海恭王刘强之女沘阳公主。
长女为汉章帝章德窦皇后，次女为汉章帝嫔妃，儿子窦宪、窦笃、窦景、窦瑰。
在窦穆一案中，窦家被汉明帝打压，家道中落。
窦氏继承母亲沘阳公主的花容月貌，六岁就能读书识字，由于从小出生贵族，深谙宫廷礼节、人情世故，加之母亲的助力，被送进宫中。
汉章帝刘炟听说窦氏有文才美色，多次向众妃嫔傅母（教导众妃嫔礼仪的女官）打听窦氏的消息。
等到见面后，觉得窦氏极为美丽，太后马氏（明德皇后）也觉得她很奇异，窦氏因而进入妃嫔居住的掖庭，见于北宫章德殿。
窦氏天性敏捷，尽心地承欢应接，上下前后应酬很得体，因而好名声一天天传扬开来。
后来，她被立为太后，她的妹妹被封为贵人。窦家开始崛起。
在马皇后在世时，她还能夹着尾巴做人。
和马皇后一样，她也生不出儿子，于是效仿马皇后，收养其他妃子生下的儿子。
当时，宋贵人生刘庆，梁贵人生刘肇。
章德皇后便心生妒忌，想方设法离间她们与汉章帝的感情，使汉章帝疏远她们。
由于章德皇后没有儿子，便收养了梁贵人所生的刘肇，为自己的儿子。
而宋贵人是马太后亲属，得到了马太后的偏爱，马太后在临死前，将宋贵人的儿子刘庆立为太子。
79年六月，马太后崩逝，章德皇后的宠爱更盛，便与母亲沘阳公主谋害宋贵人。
外令兄弟搜罗宋家的罪过，内令侍从监视宋贵人的举动。
后来宋贵人生病，想吃新鲜的兔子，便写信让家人帮忙找一些。
而章德皇后在掖庭门拦下了宋贵人“病思生菟，令家求之”的书信，诬陷宋贵人想用蛊术害人，用“菟”来做厌胜之术，日夜诬蔑诽谤。
几个月过去后，章德皇后暗示掖庭令，捏造罪名向汉章帝告发宋贵人，并请加以核实。
82年六月，汉章帝下诏说：“皇太子精神恍惚失常，不能够侍奉宗庙。大义之下，亲情可灭，何况是贬降？
今废去刘庆的皇太子名号，改封为清河王。皇子刘肇，由皇后抚育，在怀抱中就承受教诲。现将刘肇立为皇太子。”
废黜皇太子刘庆，改立章德皇后的养子刘肇为皇太子，同时将宋贵人姊妹移置于丙舍。
让小黄门蔡伦查办此事，而蔡伦等人皆受章德皇后暗示而“验实”此事，继而导致宋贵人姐妹被送往暴室，二贵人同时饮药自杀。
汉章帝非常哀伤，便让掖庭令将宋贵人姊妹，安葬于洛阳城北的樊濯聚。
她们的父亲、议郎宋杨被免官，逐回原郡。
当时刘庆虽然年幼，也知道躲避嫌疑，畏惧灾祸，口中不敢提到宋氏。
章帝又生怜惜之心，命令皇后：要使刘庆的衣服和太子一样。
太子刘肇也和刘庆十分友爱，他们入则同在一室，出则同乘一车。
同年，汉章帝追封章德皇后的父亲窦勋为安成思侯。
自此，章德皇后“宠幸殊特，专固后宫”。
杀了宋贵人姐妹，接下来是太子生母梁贵人。
刘肇被立为太子后，梁贵人的父亲梁竦和养母舞阴长公主，私下庆祝这件事。
梁竦是河西大佬梁统的儿子，他的哥哥梁松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还娶了汉光武帝的女儿舞阳长公主。
光武帝死，梁松受遗诏辅政。
梁松数为私书请托郡县，发觉免官，遂怀怨望，被告发悬飞书诽谤，下狱论死，国除。家属徙九真郡。
可以说，在汉明帝时期，和窦氏一样，梁氏一族被严酷镇压。
权力之下无父子，更何况是父辈的友谊。
梁竦有个女儿，即后来汉和帝生母的梁贵人，她很早就失去了母亲，舞阴长公主作为她的伯母，便亲自抚养她。
后来，马太后为汉章帝选纳良家女为妃，刘义王抚养的梁竦之女与其姐姐一同被选入宫，得到汉章帝的宠幸，封为贵人，并生下了汉和帝刘肇。
窦氏听说后非常憎恶梁氏，担心以后梁氏得志，终成后患，便设法除掉梁氏。
章德皇后已经收养了小梁贵人的儿子刘肇，想要以后专用窦家亲戚，多次在汉章帝面前说梁贵人姐妹坏话，导致两位贵人，逐渐被汉章帝疏远嫌弃。
83年，章德皇后谮杀两位梁贵人，同时用匿名书诬陷梁贵人的父亲梁竦谋逆，下诏让汉阳太守郑据，严刑拷打梁竦，导致梁竦死于狱中。
家属再次被流放九真郡。
不过，后来梁家发迹，大权臣梁冀就是代表。
梁氏一门前后九人封侯，三位皇后，六位贵人，两位大将军，女人拥有食邑称君的有七人，娶公主的三人，其余任卿、将、尹、校的共五十七人。
这时，比较惨。
章德皇后的言语间还牵连了梁贵人的养母舞阴长公主，导致舞阴长公主被迁往新城（洛州伊阙县，后汉纪作“新野”）禁足， 并派人监护。
章德皇后还让宫人严守秘密，致使宫中已经没有人知道，汉和帝是梁贵人所生了。后宫众人皆害怕地屏住呼吸，窦氏的宠爱日盛。
后世普遍认为，章德皇后的阴谋最终之所以能得逞，是因为她有个非常骄横又手段歹毒的亲娘。
当时窦皇后不过20岁出头，还没有那么重的心计和手段去安排所有的阴谋，其背后的始作俑者兼实际的“操盘手”，就是她的母亲沘阳公主。
连杀两对贵人，窦皇后这是有多么受宠。
要知道汉章帝可不是个糊涂蛋。
为什么能镇压两个大家族，我认为就是想借刀杀人，镇压外戚。
不然，一向标榜大孝子的他，怎么可能允许窦皇后对马太后家族下手。
章德皇后陷害了宋、梁二家后，又追恨明德马太后，她见到马氏兄弟官位显赫，想趁势将他们除去。
于是，章德皇后与兄弟内外勾结，诬陷马氏。
马氏兄弟已经失去内援，还不知收敛，只有马廖还能约束自己。
马防与马光都大肆建造宅院，门下食客常常有几百人，奴婢仆从不计其数。
种种行为，难免惹人非议，再加上有窦氏从中挑拨，自然传到章帝耳中。
章帝不忍惩治他们，再三劝诫，并随时约束。
此后马氏威权大不如前，宾客也越来越少。
马廖的儿子马豫写信给友人，口出怨言，恰好被窦氏的私党听说，上书弹劾，并请求罢去马防兄弟的官职。
章帝准奏，只把马光留在京师，免去一切要职。
马家获罪以后，窦家地位愈加显赫。
窦皇后的哥哥窦宪任侍中、虎贲中郎将，弟弟窦笃任黄门侍郎，二人同在宫中服务，受到大量赏赐，喜欢结交宾朋。
窦宪倚仗皇后的影响和势力，从亲王、公主，到阴家、马家等外戚，没有人不怕他。
眼看到窦家先后整治梁家、马家，横行无忌时，汉章帝出手了。
任命了酷吏周纡为洛阳令。
他下车伊始，首先询问当地大族的户主姓名。
下属官吏便历数里巷豪强的姓名向他报告。
周纡厉声怒喝：“我问的本是象马家、窦家那样的皇亲国戚，难道会管这些卖菜的贩夫吗！”
于是下属官吏按照他的意图，争着用激烈的手段行事。
贵戚们畏缩不安而举止收敛，京城不法行为绝迹，秩序井然。
窦笃曾夜行到止奸亭，遭到亭长霍延的阻拦。
霍延拔剑指向窦笃，并肆意谩骂。
窦笃将此事上报章帝。
章帝下诏，命司隶校尉、河南尹去见尚书，接受申斥责问；派武装士兵逮捕周纡，押送廷尉诏狱。
数日后，将他赦免释放。
太尉郑弘屡次上书，指出侍中窦宪的权势太盛，言辞极具苦心而恳切，窦宪对他十分怀恨。
后来，当郑弘弹劾窦宪的党羽尚书张林和洛阳令杨光，说他们为官贪赃枉法而行为残暴的时候。
奏书呈上，处理奏书的官吏却是杨光的旧交，此人便通知杨光，杨光又报告了窦宪。
于是窦宪弹劾郑弘身为重臣，泄露机密。
章帝因此责问郑弘，收回郑弘的印信绶带。
郑弘亲自到廷尉投案待审，章帝下诏将他释放。
窦宪曾以低价强买沁水公主的庄园，公主害怕他的权势而不敢计较。
后来章帝出行时经过那里，指着庄园向窦宪询问，窦宪暗中喝阻左右的人不得照实回答。
后来，章帝发现了真相，大为愤怒，把窦宪叫来严厉责备道：“深思以前经过你强夺的公主庄园时，你为什么要采取甚于赵高指鹿为马的欺骗手段！此事多想令人震惊。
从前，在永平年间，先帝经常命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互相监察，所以诸贵戚中没有人敢触犯法律。
如今尊贵的公主尚且横遭掠夺，何况小民呢！国家抛弃窦宪，就像丢掉一只小鸟和腐臭的死鼠！”
窦宪大为恐惧，窦皇后也因此脱去皇后的衣饰深切地表示谢罪。
过了很久，章帝的愤怒才告平息，命窦宪将庄园还给公主。
章帝虽对窦宪没有依法治罪，但也不再委以重任。
只可惜，汉章帝英年早逝，而且还被带了绿帽子，彻底放飞了窦家。
章德皇后与侍中郭举私通，被发现时竟拔出佩刀恐吓汉章帝。
88年二月壬辰，汉章帝去世，刘肇即位，是为汉和帝，尊窦氏为皇太后，史称“章德太后”。
章德太后临朝摄政，尊母亲沘阳公主为长公主，增加汤沐邑三千户。
以汉章帝遗诏的名义，让兄长窦宪以侍中之职从事政务机密，出宣诰命；封弟弟窦笃为虎贲中郎将，窦景、窦瑰一并为中常侍。
窦氏兄弟都在亲信显要之位，彻底把窦氏送上了东汉第一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