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南宋山水小品真的可以说是目前所留存至今的一大收藏品类,几乎可以单独开辟一个鉴藏分支矣。这幅传为南宋李东的《雪江卖鱼图》又是一幅极具可读性和研究性的作品。
首先,总体来看这幅传为南宋李东的小品山水功力不俗,可谓深得马夏真传。实际李东这个人在画史中的地位颇为卑微,他的生卒年和籍贯均不详,仅据《图绘宝鉴》载“不知何许人,能画。”据传南宋理宗时期常在京师御街出售自己的作品,颇受市民们的欢迎,由是画史乃将他定义为所谓的“民间画家”。但实在讲,他的这幅《雪江卖鱼图》却是备集大师手法矣。如从空间构图来讲,盈尺千里,宏伟静穆,如同屏障一般的雪山与楼台渔舟间的比例,看起竟是那样的和谐自然,完全是增一分不可,减一分不得的感觉。雪山磅礴伟岸,叙事清晰自然,亦即背景的刻画与故事的描绘完全融洽,二者没有半点生疏生硬之感,这本身就体现出了作者非常的综合创作能力。即作为形式构成的空间构造同作为内涵画意的故事题材之间接榫自然,合二为一,熨帖妥善。
其次,绘制手法真深得马夏真传。诸位可去找来马远夏珪的作品,尤其是与马远的作品对比观看,便自会发现其中的密切关联。硬要说有所不同的话,大概也就是这幅作品可能画得更满一些而已。一是那种极为克制雅逊的方折用笔,非常的意向化,点到为止。但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是方折化的笔迹形态,但却绝对不会流露出半笔的锋芒。因此你也看不出来它有半分的粗野,它绝不会由着所为的性子来、情绪来,搞什么后世肤浅的“意识流产物”。好比正知正见的禅宗,不是走火入魔、八面出锋、霸气侧漏、自己吼不住自己的“野狐禅”。另外除笔墨的考究关键是正行正道以为,这件作品在意境创作上也极为讲究并同样深得正脉之正传。其突出表现即在作品的墨法施展上,其错综复杂的维度包括但不局限于,白雪青山的界域对比、光雾交迭的明暗氤氲、深浅交替的墨晕层次等等,在在体现出了作者扎实深厚的创作能力,绝非庸常画者能够企及。又画中三位人物,简率却形神兼备至极,典型的南宋晚期人物画法。对鉴赏这一阶段点景人物感兴趣的朋友务必牢记本案中的这三位人物形象。
最后,再来探讨一番类似南宋山水画的艺术性属。即在我看来,它其实早已突破了“再现主义”的范畴,亦即它其实并不高度真实还原物相与景象。其次它似乎也并不完全属于那种严格意义上的“表现主义”,它的确是“抒情”的,但它显然又并不在于努力表现作者自己。那么,既然不是“再现主义”的,也难说是“表现主义”的,则它更为恰当的性属又是什么呢?我个人认为尚有以下几种称谓可尝试适用于它,一是当然也可勉强称其为“抒情主义山水”,此就画意与情绪而记;二是可称其为“意向主义山水”,即其实可以说是处在“再现主义”同“表现主义”之间也;三是还可称其为“象征主义山水”,实际即是一种符号主义的象征艺术形式。当然,这只是对这一问题的一番初涉,后续有机会还将再作探讨。但至少,以传统之“再现”与“表现”的简单二分之法来论定南宋山水画的艺术风格,则在我看来,似乎已显得日渐勉强矣。
Ps:延伸性阅读之南宋山水小品
从南宋小品山水看其社会的审美心理——读佚名之作《柳溪泛舟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