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水浒传》的后五十回与前七十回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不像是同一个作者写的,至于是否真是如此,其实很难说得清,只是在笔者看来,梁山聚齐一百零八将,继而为朝廷卖命的剧情确实不如前七十回来得有趣。
不过重点倒也不在于整体的剧情走向变得无趣,而在于细节上的差距。
比如征方腊时,孔亮、段景住莫名被淹死,丁得孙被毒蛇咬死,还有一大帮兄弟因瘟疫而死,都显得过于草率。
(武松、潘金莲剧照)
而前七十回的剧情则细节满满,光是武松回乡的这段剧情就值得反复玩味,比如他为兄长报仇,怒杀嫂嫂的那段戏码就属实经典,只是他杀嫂的过程中,为何要先解其衣,再斩其首?这个动作有何深意?
一、施耐庵的细节
说后五十回的剧情过于草率,是因为前七十回中确实有太多细节。
比如武松在鸳鸯楼杀那张都监一家时,因为过于愤怒,杀红了眼,以至于刀都砍出了缺口,继而中途换了一把刀,你说其他的小说里,怎会写这种毫无意义的闲笔?
只因在施耐庵这里,没有所谓的“闲笔”,只有客观事实,因为一柄刀砍多了骨头,就是会缺的。
又如鲁智深抢了金银器具之后,都要将其踩扁,那是为了方便携带。
又如被鲁智深抢了酒的那酒贩子,因为有一桶酒空了,他便将另一桶酒倒一半到那空桶中,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两个桶的重量平衡,方能挑担子。
(潘金莲、武松剧照)
所以施耐庵确实是个细节满满的人,带着这个前提,再看武松杀嫂的剧情,就难免会产生一些疑问。
二、武松杀嫂
潘金莲不说是全书最可恶的女子,至少也能排名前三了,她风流滥情,自从嫁给武大郎之后,就没让武大郎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终日与那帮浪荡子弟厮混在一起,以至于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武大郎都不得不从清河县搬去阳谷县。
以武松的情报能力,只怕早已了解这嫂嫂的为人了,但正所谓“眼见为实”,嫂嫂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子,难免被有心之人盯上,继而被造谣生事,那也不足为奇,所以潘金莲具体如何,武松还得自己去了解。
(西门庆、潘金莲剧照)

而当武松回乡,见到潘金莲之后,那基本可以坐实,坊间的那些传言压根不是传言,嫂嫂确实是个为人不检之人。
后来那潘金莲是主动邀请武松来家里住,又趁武大郎外出卖饼的时候邀请武松饮酒,还对武松动手动脚。
其实这些武松都还能忍,只要她老老实实与武大郎过日子,这些都是小事。
奈何潘金莲与西门庆勾搭在一起之后,又被王婆一番挑拨,继而对武大郎动了杀心,这就不可饶恕了。
待武松出差归来,原本好端端的武大郎已成了一个冰冷的灵位,那一刻他的愤怒是大过悲痛的,他知道这事绝不简单,于是他通过郓哥、何九叔等人之口了解了真相,这才对潘金莲下了毒手。
此时名场面诞生了,书中是这么写的:“那妇人见头势不好,却待要叫,被武松脑揪倒来,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斡开胸脯,取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肐查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四家邻舍,吃了一惊,都掩了脸。见他凶了,又不敢动,只得随顺他。武松叫土兵去楼上取下一床被来,把妇人头包了,揩了刀,插在鞘里。”
其实武松若只是要报仇的话,直接一刀结果了潘金莲,砍了她的头颅即可,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可为何还要先斡开其胸口衣裳?
(武松杀嫂剧照)
有一点可以确定,武松绝不是因为贪恋美色,什么所谓的“在潘金莲临死前还占点便宜”,那是不存在的,毕竟后来他杀玉兰和鸳鸯楼其他女子的时候,就没这些多余的操作,仅仅只是手起刀落,就了结了她们的性命。
所以这之间是有明显的区别的,这是为何?
旁人或许难以理解,但武松那哥哥武大郎或许早已洞穿了武松是个怎样的人。
三、武大郎眼中的武松
其实正如前文所言,武松是大抵知道潘金莲的为人的,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何况后来武松接触潘金莲,也确实见识了这女子风流的一面。
这也是问题所在,他看穿了一切,甚至在去京城出差之前,还明里暗里都对武大郎透露了内心的想法。
他们兄弟间有这么一段对话:“(武松)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今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两个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如若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吃过了一杯酒。”
说白了,他早就知道他这嫂嫂可能会因为风流而惹事,最终也确实如他猜想的这般。
(潘金莲、武大郎剧照)
这才是武松最愤怒的点,他的洞察力极强,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没劝哥哥休了潘金莲,以至于哥哥因此而死。
他愤怒的是自己的自负害死了哥哥,因此他不仅要杀潘金莲,还要让这女子以最不体面的姿态死去,这才会先毁其衣,再斩其首,这也解释了为何后来他杀玉兰等人时,没有这个操作,是因为那件事的主谋是张都监,他对玉兰等人的恨,并没有那么歇斯底里。
这即是施耐庵的细节,《水浒传》前七十回的剧情确实是越品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