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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避寒

编辑|避寒

你可能听过日本从不砍树，一次性筷子全靠中国供应。

事实呢？2018年，日本对华木材出口额达到158亿日元，五年内暴涨4.6倍，中国成了日本木材的最大买家。这个反转来得太快，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一个资源匮乏国家的尴尬

1964年，日本全面开放木材进口。

这个决定改变了整个日本林业，战后重建需要大量木材，国产木材供应跟不上，进口木材价格便宜、质量好，一下子占领了市场。到1990年代，日本木材自给率跌到20%。

听起来很正常，一个岛国，资源有限，多进口点木材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日本战后种了大量人工林，为了将来有木材用，政府发放造林补贴，砍掉天然林，种上杉树、柏树这些适合做建材的针叶树。这个政策持续到1996年，整整32年。

人工林面积从1966年的793万公顷涨到2017年的1020万公顷，占了全国森林面积的40%。

这些树长大了，成熟了，可以砍了。

可没人砍。

进口木材太便宜，谁还砍国产的？人工成本高，运输成本高，砍下来卖不出去，森林所有者失去了管理积极性。树就这么长着，越长越密，越长越老。

到21世纪初，日本林业陷入死循环，人工林过剩，森林质量下降，木材卖不出去。

你说这算什么事？花了几十年时间种树，投入大量财政补贴，结果树没人要，政府急了，林业从业者更急。

日本私有林所有者规模都很小，大多数人守着成熟的树林，眼看着木材贬值，一点办法都没有。

必须找出路。

中国市场打开的那扇窗

2003年，日本林野厅拿到800万日元拨款。

任务很明确，研究中国市场，看看能不能把木材卖过去。

这笔钱不多，换算成人民币才63万，说明什么？日本政府在试探，不确定能不能成。

2004年开始动真格的，中央成立农林水产品出口促进总部、木材出口振兴协会。自民党内部开会，专门讨论木材出口，林野厅搞了个木材出口战略研讨会。

2006年又拨款3000万日元，搞’扩大木材国外销路援助项目’。给木材补贴，打通销路，还跑到上海办论坛，推销日本木材。

效果呢？

收效甚微。

为什么？核心问题在这儿，日本的杉木不符合中国《木结构设计规范》。

你听清楚了，不是质量不好，是规范不认。杉木属于中低档木材，有刺激气味、黑心多、节疤多、色差大。按照中国当时的建筑规范，这种木材不能用作建筑的梁柱，只能做家具，做包装箱，做托盘垫脚。

市场空间太小，日本木材出口一直不温不火。2002年对华出口才430立方米，2005年也就1.7万立方米。十几年的努力，几乎看不到成效。

转机出现在2017年。

这一年，中国收紧环保政策，全面禁止天然林商业采伐，经济还在高速发展，建筑需求旺盛，木材缺口一下子暴露出来。

进口木材需求从2017年的7000多万立方米跳到2018年的11000多万立方米。

日本抓住了这个机会。

2017年5月，日本国会批准’关于合法采伐木材等流通和利用促进法’，把可采伐林区和非采伐林区分开管理，简化采伐出口流程。

同年8月，更关键的事情发生了。中国修订《木结构设计规范》，允许日本产杉木作为木结构建筑物的结构木材使用。

这一条改变了游戏规则。

2017年，日本对华木材出口量达到70万立方米，2018年接近100万立方米，五年间翻了4.6倍。

一场精心设计的产业转型

从2003年开始调研，到2017年政策修订，日本等了14年。

这14年里，日本做了什么？

他们研究中国的建筑规范，了解市场需求，和中方相关部门保持交流，提供技术数据，证明杉木的结构强度。在上海办论坛，请中国专家参观日本的木结构建筑。

派技术人员到中国实地调研，摸清楚中国木材市场的流通环节、价格体系、需求特点。哪些地区需求量大，哪些用途最稳定，哪些价格区间最好卖。

一步一步，把杉木送进中国的建筑标准。

2018年，日本木材出口额达到350.7亿日元，创41年来新高。中国占了45%。

日本林野厅的统计显示，出口中国的原木里，八成以上是杉木。

为什么是杉木？

因为日本自己也不太用，杉木做建筑梁柱，日本人更喜欢扁柏，扁柏木质细腻，气味好闻，价格高。对韩国出口的原木里，扁柏占主流。

杉木呢？每立方米140到150美元，比扁柏便宜多了。对中国市场来说，这个价格正好，比北美木材便宜，比东南亚木材稳定。而且日本离中国近，海运成本低，到货时间短。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中国买了日本的杉木原木，加工成木制围栏，再出口到美国。

你看，这就是全球产业链，日本提供原料，中国提供加工能力，美国提供市场，每个环节都在赚钱，每个环节都在消化成本。

日本木材出口战略协议会会长公开表示，希望以原木交易为立足点，今后在住宅支柱和房梁等结构材料方面扩大交易。野心不小。他们要的不只是卖原木，还要卖加工产品，卖技术标准。

森林资源的经济学账本

说到底，这是一笔经济账。

日本的人工林蓄积量，从1966年的5.88亿立方米涨到2017年的33.08亿立方米，增长了5倍多。

这些树不砍怎么办？

树木有生命周期，到了成熟期不砍，树就会过度成熟，木材质量下降，经济价值归零。

更麻烦的是，过密的人工林会影响整个森林生态。光线进不去，地面植被长不起来，生物多样性降低。森林变成了单一树种的集合，失去了生态功能。

出口木材，是在解决这个问题。

把低价值的杉木卖到中国，腾出空间种植更适合本土需求的优质树种。森林资源在区域间优化配置，中国获得木材，日本实现森林更新。

这不是什么阴谋，这是市场规律。

日本的森林覆盖率达到66%，在发达国家里排第二，仅次于芬兰。人工林占40%。这么高的森林覆盖率，靠的不是不砍树，靠的是合理采伐、持续更新。

砍树和保护森林不矛盾，关键看怎么砍。

日本把可采伐林区和保护林区分开管理。该砍的砍，该保护的保护，砍了之后马上种新的。森林面积保持在2500万公顷左右，50年几乎没变。

中国现在也在走这条路，森林覆盖率超过25%，人工林面积世界第一。天然林全面停止商业采伐，人工林按照周期合理利用。

从日本进口木材，某种程度上说，是在给国内的森林资源争取恢复时间。

你可以说日本人精明，14年布局，终于打开中国市场。从政策调研到标准对接，从财政补贴到简化流程，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也可以说这是双赢，中国需要木材，日本需要市场，价格合理，供应稳定，各取所需。

故事讲到这儿，你再看开头那个问题，日本在下什么棋？

他们在下一盘森林资源的长期经营棋，不是为了今天的利润，是为了未来50年、100年的林业可持续发展。

这个思路值得借鉴，资源不是用完就没了，合理利用才能永续经营。

木材价格从每立方米140美元涨到150美元，涨幅不大，说明市场供需关系稳定。日本没有哄抬价格，中国也没有被动挨宰，这种平衡状态，才是贸易能长期维持的基础。

参考资料：

《日本木材出口创41年来新高，中国是最大买家》—— 新闻每日经济 2019年3月

《日本木材出口量达到历史新高，主要销往中国》—— 新闻澎湃 2018年

《住房城乡建设部关于发布国家标准<木结构设计标准>的公告》—— 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 201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