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画行旅图中的客舍旅店，正能体现山水画中的“可居”意味。
山水画家也借由旅居中的细节，暗示出不同的地域条件。
客居山中、投宿山舍酒家，与山共同呼吸眠憩，更能深入感受大山。
01 深山中的服务区
◇《征人晓发图》◇
宋代有些为公务人员服务的驿站，提供的食宿条件相当不错。
苏轼在《凤鸣驿记》中记载，自己投宿在陕西扶风的凤鸣驿时，条件舒服得像入住豪宅（“如官府，如庙观，如数世富人之宅”），服务也让人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感觉：“四方之至者如归其家，皆乐而忘去。”
而《征人晓发图》画中古松下的客舍，虽然简朴却也不失温馨，营造出家的氛围，亦有“皆乐而忘去”的意味。
此时天色已大亮，一名士人趴在桌上困得睁不开眼，他的随从已经装戴好行李等候在门外，身边的小毛驴也扭头关心主人何时醒过来。
一旁女店主正在灶台前忙活，为游子准备早餐，这种“吃饱了好上路”的暖心关怀，在宋代山村客店就能体验得到。
身未动，心已远，士人或许早就在梦中抵达了他的理想所在。
◇《晴峦萧寺图》◇
北宋李成《晴峦萧寺图》中的风光，暗合作者家乡齐鲁地区的地域风貌。
巨岩前的瀑布飞流直下，有天然的巨型瀑布空调控温，难怪山脚下的客店不愁生意，来往行人川流不息。
店中有客人交谈甚欢，有人悠闲临溪看风景，也有旅人正在大快朵颐，一碗不够再来一碗。
栈桥边上，一个骑驴人带着他的两位小伙伴，前后脚正打算入住，缓解这一路的疲乏。
◇《山店风簾图》◇
《山店风簾图》中旅店门口插着酒旗，门前客人携马车、牛车来往，络绎不绝，甚至还有骆驼队趴坐着休息。
这座旅店很可能位于要塞关隘，或许附近便是大漠与中原地区的接壤地带，画中地带，是不是有点现在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味道了？
02 远上寒山
跟随旅人的步伐，往往也能窥见画里山中的时节。
宋代行旅图中，旅人长途远行的季节，往往以寒气逼人的秋冬最为多见，正是“明知山很冷，偏向冷山行”。
◇《关山行旅图》◇
群山怀抱下的山中一隅，云雾涌现密布。
似乎是山雨欲来时，一队行旅行走于山间的崎岖狭路上，正在抓紧时间奋力赶路。
◇《盘车图》◇
朱锐《盘车图》中正是寒意凛冽的大冬天。
一行者呼喝三头牛，牵引一辆棚车正在涉水，车棚顶积了厚厚一层雪，车棚后面放着一只炭炉，狗狗躲在炭炉边瑟瑟发抖，但也关切地看向队伍末尾的骑驴者，这位殿后的骑驴人，很可能就是狗狗的主人。
这支行旅队伍，主要由动物组成，关键时候，可爱动物旅行团成员该出力出力，该陪伴陪伴，没有一个拉垮。
◇《江山楼观图》◇
而燕文贵的《江山楼观图》中风雪交加，行旅人群游荡于四处，各有遭遇。
衣裳单薄的纤夫面迎啸叫的山风，正在逆风拖船；
风雨中归家的旅人差点被这阵“妖风”刮跑了随身物品；
△《江山楼观图》局部
骑驴奔波的商人们，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奋力前行。
△《江山楼观图》局部
◇《雪麓早行图》《雪山行旅图》◇
《雪麓早行图》《雪山行旅图》中的旅人，也面临着浓深的隆冬考验，漫天的积雪似乎将所有的声响都吞没了，一片万籁俱寂。
△《雪山行旅图》
驱驴、骑驴的旅人不惧酷寒，涉雪跋涉于幽深的山麓，唯有那呵气成冰的刺骨寒意、回荡在深山中的驴蹄踢踏声，陪伴旅人前行。
△《雪麓早行图》局部
03 骑驴入山
尽管山中寒气逼人，商旅们却不畏风雪严寒，列队前行，而其中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些被寒气冻得瑟瑟发抖的“苦命人”，似乎总少不了骑驴者的身影。
△传为梁楷《雪山行旅图》局部
骑驴者似乎总是与苦寒、困窘的状况分不开。人生不易，令人叹气，成本低廉的骑驴，是倒霉者的最佳通行证。
杜甫诗说：“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贾岛问“蹇驴放饱骑将出，秋卷装成寄与谁？”苏轼道“路长人困蹇驴嘶。”
蹇驴，成了诗人们在失意碰壁时的自喻。
不过，骑驴的另外一层诗意，也被唐代郑綮道出：“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诗人心里的苦和泪，也是会化为好文章的，陆游就留下名句“细雨骑驴入剑门”
△《宋人集绘 寒山行旅》局部
叩问人生的骑驴人，将越走越远，直到找到终极归途。
注：本文节选自个人著作《画里话宋》，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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