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精选

山路弯弯

唐卫东

一九七三年冬月，我担任生产队长。上任伊始，我做的第一件事——修路。

那时，生产队的路都是自然形成。根据地形地貌而定，高低不平，弯直不同，宽窄不一，只要能行走，就是一条路，走的人多了，就自然形成主干道。

生产队的这条主干道有祖辈人的脚印，见证着岁月的沧桑。虽说是主干道，实际是一条窄窄的曲折蜿蜒，崎岖无比的羊肠小道。两侧荆棘丛生，只要不留神，就会划破衣服和刺伤皮肤。最窄的地方，挑担子不能换肩，对面来人，不能让路。一场雨淋后，湿漉漉的路面泥泞不堪，步步惊心；天晴了，干枯的泥巴像把刀，走在上面，脚硌得疼痛，步步揪心。

弯弯绕绕的山路，在中间绕了一个大弯，它像一串没有规则的大问号又像是被岁月揉皱的丝带随意在“弓背”上伸展。路难行，由此而来，严重影响生产的发展。

要增产，就要先修路。

我计划在“弓弦”上开辟一条新路。

时值农闲，胜过农忙。但“三冬”（冬修、冬种、冬造）生产任务重，大集体时期，县里、公社、大队随时对生产队进行“一平二调”（一平：平均主义；二调：无偿调走人力和物资），生产队的全劳力基本调派到江东水库，望日岩河坝，参加“大兵团”会战去了。生产队剩下的是“9938”部队，（“99”指老人，“38”指妇女），这些半劳力还要负责生产队的冬种、冬培、冬收，还要完成一座骨干塘的加固、加高的扫尾工作，明年春，雨水来临蓄水受益。

在靠天吃饭的年代，蓄一塘水，就是一仓粮。

修路是临时增加的，就只能另作打算了。我把十五、六、七岁的青少年组成修路突击队，晚上加班。

在一个星稀月明的夜晚，我带着突击队背诵着毛主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语录，向山顶进发了。冬日的夜晚寒气逼人，月亮从稀疏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面上印满了铜钱大小的斑驳光点，照在施工的现场。

十八个突击队员一字排开，挖的挖，铲的铲，挑的挑，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在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一抹别样的生机。寒风凛冽，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冰冷的气息，虽然脸和手冻得通红，但个个精神抖擞，顽强地与刺骨的寒气作斗争。特别是女同志，工作环境充满了挑战，但她们依然坚持，没有一个叫苦的，用汗水描绘妇女半边天的劳动盛景。

在劳作的间隙，我就给大家讲雷锋、王杰、杨子荣等英雄人物的故事。还要一位女同志教大家学唱毛主席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学习雷锋，好榜样”等歌曲，还跳起“忠字舞”，年轻人对唱歌和跳舞特别高兴，尤其是女青年，她们要在娘家时学会几首歌，准备在结婚闹婚房时，新娘必须要唱几首歌。

嘹亮的歌声，欢笑声、劳作声交织在一起，在寒冷的冬夜里向四周飘荡，招来小孩嬉戏打闹玩耍，也引来外生产队的人还以为是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来演出了，一个劲头循着歌声追来，看到的是我们大干社会主义劳动的场面。

“劳月荷锄归”。经过一个月的奋斗，在“弓弦”上修了一条2000米长的机耕路（第一期）土方工程基本完成，本想让大伙休息几个晚上，春节临近，任务紧迫，这个冬天的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的重要。只有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我又组织突击队到2公里外的河滩上挑砂卵石，铺在路面上，一条崭新的机耕路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人定胜天的有力诠释。

一九七四年又是冬月，冬天的阳光，如同一抹温暖的微笑，轻轻洒在人们的脸上，生产队的年终决算在进行中。去年提出“要增产，就要先修路”的口号，在年终决算中得到印证。粮食增产三万二千斤，人平口粮上升到700斤，比去年增加150斤；劳动工日5角5分钱一天，比上年翻了一番，基本解决温饱问题，那个年代能不挨饿受冻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些成绩的取得，虽不全是“路”的功劳，但“路”是功不可没的。

路畅通了，社员出入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干劲自然十足。家淤、土杂肥源源不断送到田间地头，田肥禾壮，丰收在望，这就是增产与修路的辩证关系。

一九七五年还是冬月，还是“三冬”时节。这年的劳动力很有富余，因为江东水库，望日岩河坝已竣工，县里、公社没有再搞“大会战”的工程。现在有些人否认人民公社的功劳，如果没有当时的大跃进，大干快上，艰苦奋斗，就说本县吧，那有江东水库、王谷冲水库、白莲水库、早禾冲水库、德圳水库等中型水库；那有望日岩河坝、甘溪河坝、荣桓河坝、洋塘河坝，被国务院评为洣水梯级开发小水电先进县；那有上千座小一型和上万座小二型及骨干塘，那有密如蛛网的渡槽和渠道；那有现有的国道、省道、县道、乡道等等这些工程至今还在造福子孙后代。噢，扯远了。

我们尝到了修路的甜头。我又组织社员把路延伸到大队部，延伸到周边的生产队，连接每个屋场，总里程10公里。看似是修了路，实则是为村民开阔了美好的未来。

正当我带领社员向新的目标迈进时，公社推荐我参加县农业学大寨工作队。离开家乡那天，冬日的阳光，冲破厚重云层，照在我前方的路上。望着闪耀光芒的大道，我满怀深情地祝福家乡的路会越来越宽广，人们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

岁月匆匆，物换星移。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党中央实施“村村通”水泥硬化的惠民政策扶助下，当年的砂卵石路，全部铺成了水泥路，“村村通”，通村村。水泥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畅通无阻。

方便了村民日常出行，促进了信息和物资的流动，带动了当地农特产品的销售。现在家家有大厦，户户有小车。乡村美，农民富，已经成为现实。

弯弯的山路，山路弯弯。在乡村振兴的浪潮中，必将又成为村民走向辉煌的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