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雷劫

康熙年间,淮水岸边的柳家庄,出了个怪事。

庄东头的烂泥塘里,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浮出一道金光。有胆大的去看过,说那金光里裹着条胳膊粗的黄鳝,鳞片上长着绒毛,眼睛像两盏小灯笼。

村里的老秀才说,这是鳝精要渡劫。

这话传到了县衙,新来的知县钱茂才嗤之以鼻。他是个科举出身的硬骨头,最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什么精怪渡劫?定是有人故意造谣,想哄骗乡邻钱财!’

他让人把老秀才传来,拍着惊堂木问:’那鳝精何时渡劫?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本官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老秀才吓得抖如筛糠,结结巴巴道:’回大人,小、小的听祖上说是……是六月初六,天雷劫……’

钱茂才记下日子,心里冷笑。他倒要看看,那天能闹出什么花样。

六月初六那天,果然出了奇事。

天刚擦黑,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烂泥塘上空的乌云更是黑得像墨,电闪雷鸣中,隐约能看见一条巨大的黄影在云层里翻腾。

庄里人吓得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只有钱茂才,带着两个衙役,扛着弓箭,站在塘边的老槐树下。

‘大人,这、这太吓人了,咱还是回去吧?’一个衙役腿肚子直转筋。

钱茂才瞪他一眼:’怕什么?本官就不信这世上真有精怪!’

话音刚落,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劈下来,正中烂泥塘。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塘里的水被掀得老高,溅了他们一身泥。

紧接着,就见一条水桶粗的黄鳝从水里钻出来,身长足有三丈,鳞片在电光下闪着金光。它头上长着两只小角,嘴里吐着分叉的舌头,正是传说中的鳝精!

鳝精刚躲过天雷,显然耗了不少力气,身子在水里打了个晃。

钱茂才眼睛一亮,搭弓射箭,’嗖’的一声,箭正中鳝精的七寸。

鳝精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尾巴一甩,掀起巨浪,然后沉入塘底,没了动静。

‘大人好箭法!’两个衙役拍马屁。

钱茂才得意地捋着胡须:’什么精怪?还不是被本官一箭射杀!’

他让人下塘打捞,果然捞上来那条巨大的黄鳝。鳝精已经没了气息,七寸处插着那支箭,血流了一地,把塘水都染红了。

钱茂才让人把鳝精抬回县衙,准备明日请同僚们来尝尝鲜。他听说,吃了精怪的肉,能强身健体,甚至能延年益寿。

二、异事

当晚,钱茂才就让后厨把鳝精炖了。

那鳝精的肉又嫩又鲜,炖出来的汤呈乳白色,香气飘满了整个县衙。钱茂才和两个心腹衙役吃得满嘴流油,连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真是美味啊!’钱茂才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这精怪的肉,果然不同凡响。’

可没过多久,怪事就发生了。

先是那个拍马屁的衙役,夜里睡觉得了怪病。他说自己总梦见一条巨大的黄鳝追着他咬,醒来后就浑身发痒,皮肤上长出了一片片的鱼鳞状的斑块。

钱茂才以为他是吃坏了肚子,没当回事,只让他去看郎中。

可第二天,另一个衙役也得了同样的怪病。而且,他的症状更严重,不仅皮肤发痒,还总觉得口渴,一天要喝十几桶水,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极了鳝鱼吐泡。

千年鳝妖

这下,钱茂才才慌了神。他想起老秀才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是鳝精作祟?

他赶紧让人去请老秀才。可老秀才听说他吃了鳝精,吓得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肯来,只让家人带话:’大人惹了大祸,小的不敢沾边。’

钱茂才没办法,只好自己去烂泥塘边烧香祷告,求鳝精放过他。可一点用都没有,他自己也开始出现症状了。

他的皮肤变得越来越光滑,颜色也渐渐发黄,手指间长出了蹼。更可怕的是,他总觉得水里很舒服,一到晚上就想往烂泥塘里跳,要不是衙役们看得紧,他早就成了塘里的’鳝鱼’了。

县衙里的人都吓坏了,纷纷传言是钱大人得罪了鳝精,遭到了报应。一些胆小的衙役甚至收拾行李,偷偷跑了。

钱茂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让人四处寻访高人,希望能化解这场灾难。

三、真相

几天后,一个云游的道长路过柳家庄,听说了这件事,主动找上门来。

道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见到钱茂才,就皱起了眉头:’大人身上妖气缠身,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东西。’

钱茂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求道长救救他。

道长沉吟片刻,道:’那鳝精修行千年,本可渡劫飞升,却被你一箭射杀,还吃了它的肉,它的怨气能不大吗?’

‘那、那我该怎么办?’钱茂才哭丧着脸。

道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需得亲自去烂泥塘边,修建一座鳝王庙,日夜供奉,或许还能化解它的怨气。’

钱茂才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动工修建鳝王庙。他自己也每天都去塘边烧香赎罪,祈求鳝精原谅。

可奇怪的是,他的症状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他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黄色,身上长出了鳞片,嘴巴也变得越来越尖,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道长见状,摇了摇头:’看来,这鳝精的怨气太重,不是简单供奉就能化解的。它是想让你偿命啊!’

钱茂才吓得魂飞魄散:’道长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道长叹了口气:’罢罢罢,贫道就帮你一把。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射杀鳝精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钱茂才想了想,道:’我记得,那鳝精的肚子里,好像有一颗珠子,晶莹剔透,还会发光。’

道长眼睛一亮:’那是鳝精的内丹!它修行千年,全靠这颗内丹。你把内丹藏哪了?’

钱茂才这才想起,他当时觉得那颗珠子好看,就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书房里。他赶紧让人去取。

内丹取来后,道长拿着它,来到烂泥塘边。他口中念念有词,将内丹抛向塘中。

内丹落入水中,立刻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紧接着,塘里的水开始翻滚,一条巨大的黄鳝影子从水里浮现出来,正是那条被射杀的鳝精。

鳝精的影子对着道长点了点头,然后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去。

与此同时,钱茂才身上的症状开始慢慢消退,他的皮肤恢复了正常,身上的鳞片也消失了。

四、结局

经历了这件事,钱茂才再也不敢不信鬼神之说了。他按照道长的吩咐,在烂泥塘边修建了一座鳝王庙,日日供奉。

他自己也变得勤政爱民,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据说,后来他还因为政绩突出,被提拔为知府了。

而柳家庄的烂泥塘,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怪事。只是,每当有人路过塘边,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像是在提醒人们,不要轻易招惹那些修行的生灵。

至于那个云游道长,在化解了鳝精的怨气后,就离开了柳家庄,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是被天上的神仙召回去了;也有人说,他继续云游四方,去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人了。

但不管怎么说,柳家庄的人都记住了这个教训:万物皆有灵,哪怕是一条小小的黄鳝,也不能随意伤害。否则,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而钱茂才,也常常告诫自己的下属和家人:’做人要心存敬畏,不可妄自尊大。就算你官做得再大,也不能违背天道,否则,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这个故事,也就在淮水岸边流传了下来,警示着一代又一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