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冬,在河北省行唐县庄头村的一户普通人家中,82岁高龄的付三妮老人察觉到自己的棉裤被雪水打湿,便在屋子中生起了热热的炉火,想要将湿掉的衣物烘干。
随着屋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正在忙着别的活计的付三妮也没有意识到棉裤上的水分正在被急速蒸发,等到付三妮意识到不对劲时,屋子内的其它的易燃物上也已经有了火星。
一场大火过后,身受重伤的付三妮被邻居们送到了医院里,接到消息的子女们也慌忙赶到了付三妮的病床前。由于老人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即便主治医生用尽毕生所学也无力回天,只好下了病危通知书。
但令人奇怪的是,即便付三妮最后已经无法正常进食,只能依靠营养针来维持生命,但老人却依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孙子崔建强强忍着悲痛,目不转睛得盯着奶奶,终于从奶奶的口型中读懂了奶奶最后的愿望:我要穿着那件红嫁衣下葬!
盲婚哑嫁,新媳妇被“骗”入婆家
付三妮出生在民国建立后的第三年,尽管此时清王朝的封建统治已经被彻底推翻,减辫、易服跟废止缠足等新式生活方式也在轰轰烈烈的革新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但对于一些生活在乡村地区的人来说,他们依旧在遵照着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行为准则艰难的生活着。
等到付三妮17岁时,付三妮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慕名而来的媒婆几乎要将付家的门槛踏破,乡里乡亲们也都暗暗猜测谁能娶到付三妮这个美丽又贤惠的姑娘。
不多日后,又有一位媒婆提着几样简单的礼品来到了付三妮家中,付三妮则害羞的躲到了里间,好奇地将身子侧到窗户边,想要听下媒婆口中的那名男子究竟条件如何。
在那个年代中,家里有房子有田地并不稀奇,让付家人打定主意把女儿嫁过去的,是因为这个名叫崔志尧的小伙子家中不仅有“财”,而且崔志尧本人还非常有“才”,是保定二师毕业的知识分子。
在媒人的牵线搭桥下,崔家跟付家这门亲事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定了下来,付三妮也在满心欢喜中为自己准备了一身红衣红裙的红嫁衣,上面各色吉祥花样都是付三妮精心挑选的,都寄托着付三妮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当新郎官迎亲的日子最终到来时,换好嫁衣的付三妮在鬓边簪上一朵红绒花、盖上红盖头后,风风光光的成为了崔家的新媳妇。
由于当时都是盲婚哑嫁,婚前对于另一半的了解都是来自于媒人的转述,因此当付三妮的红盖头被崔志尧掀开时,付三妮心中还是有着不小的忐忑。
但当付三妮看到对面的新郎官文质彬彬,一本正经的承诺着未来会对自己好时,付三妮噗嗤一笑,在心口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可让付三妮意想不到的是,尽管崔志尧跟媒人口中描述的那个好对象虽然分毫不差,但崔志尧真正的家境却跟媒人口中夸赞的相去甚远。当初媒人承诺崔家不仅有十几亩的好地,而且就连家中住的都是红砖砌的大四合院,家境十分的殷实。
付家人当初在听完媒人的介绍后也是不住地点头,并没有过多的怀疑,毕竟在当时那个年代中,只有家庭富裕的人家才有财力供孩子去大城市念书,如今崔志尧都已经大学毕业回到村里当上了教书先生,这家境自然也不会太差。
但付三妮作为儿媳将崔家的家底一一查验过才发现,崔家的四合院并不是新建的而是一座老宅子,家中除了崔志尧外还有五个弟弟妹妹,三个大哥留下的侄子侄女,奶奶跟父亲更是生病卧床多年,一家老小的吃用都要靠崔志尧一人打拼。
由于家中看病吃药的花销实在是太大,媒人口中那十几亩的良田已经被典卖出去了大半。
尽管崔家的生活跟媒人口中吹嘘的相去甚远,但付三妮明白自己当初相中的是崔志尧这个人而不是崔家的万贯家产,既然崔家现在的生活不宽裕,那就靠自己的双手和努力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妻子身怀六甲,丈夫神秘失踪64年杳无音信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付三妮跟崔志尧这两名年轻人也互相萌生出爱意,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崔家的生活也逐渐有了新的起色。而在日常相处中,付三妮也从崔志尧口中得知了一些丈夫年轻时的故事。
由于崔志尧爷爷是清末时的一个秀才,因此在崔志尧三四岁的时候便已经开蒙,跟着爷爷读一些儒家典籍,崔家人对于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也是给予厚望。而崔志尧也没有辜负家人的期待,在14岁那年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保定二师,接受起新式教育。
尽管校内的生活相对平静,但生性耿直的崔志尧却不愿意做一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因此当他发现旧军阀跟城市里的奸商勾结肆意哄抬物价,导致百姓们家中无米下锅吃不上饭时,崔志尧索性跟同学们联合起来,号召当地百姓跟自己一起抵制奸商。
但也正是因为这次社会活动,崔志尧被军阀势力盯上,最终被他们给送进了监狱。最后还是在爷爷的奔走下,崔志尧才顺利被从狱中给救了出来,但这次入狱却依旧没有冷掉崔志尧胸口那团火,当崔志尧得知当地百姓苦苛捐杂税久矣时,崔志尧毅然选择再次投入到同学们组织的反抗运动中去。
崔志尧他们的组织活动很快便引来了国民政府的不满,崔志尧也再次成为了国民政府的“重点关注”对象。崔志尧母亲不愿儿子天天在刀刃上行走,由于积劳成疾忧思过度的缘故,崔母最终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崔志尧也在父亲的劝告下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革命工作。
尽管付三妮文化水平不高,丈夫讲得一些国家大事她也是似懂非懂,但她却能感知到,丈夫崔志尧从始至终都在干着利国利民的大事,这个小家是留不住他的。
为了跟上丈夫的步伐,付三妮也打定主意要不断进步,因此每到两人空闲时,付三妮便会准备好纸笔坐在丈夫身边,让崔志尧教自己读书认字,崔志尧也会趁此机会把一些进步思想解释给妻子听。
结婚不到一年后,付三妮发觉自己腹中已经有了丈夫的骨肉,夫妻两人也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可就在一家人吃完团年饭后不久,崔志尧却趁着夜色给自己收拾起了行装,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后,崔志尧郑重地将身怀六甲的妻子叫到了自己身边,嘱咐她说:“如果我三天内回不来的话,就把我们房间里的书和字纸全部烧掉!”
在最终离开家门时,崔志尧回头望了妻子一眼,尽管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付三妮却从丈夫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三天过后,付三妮焦急地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她已经将屋内所有的书籍纸本全都拢到了一起,只等一把火便可以把它们给烧的干干净净,但她仍旧希望丈夫可以扣响门栓,可以奇迹般出现在自己眼前。
但奇迹终究是没有出现,当火舌炽烈的舔舐起纸张时,付三妮似乎在火光中看到了丈夫的影子,她抚摸着自己日间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看好这个家的!”
到了付三妮分娩的那一天,付三妮生下了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儿,但崔志尧依旧没有回来。付三妮只好擦干眼角的泪珠,独自一人抚养起女儿,顺带照顾着婆家人。或许是由于这日子实在是太过忙碌,付三妮便给自己女儿取名为“忙妮”。
当小忙妮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时,忙妮也好奇自己的爸爸究竟身在何方,付三妮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女儿这个问题,只能安慰女儿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很快就能回来看忙妮了。
但忙妮终究是没能等到爸爸回来的那一天,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里,任何一种细菌病毒都可能会夺去一个人脆弱的生命,而四岁的忙妮则被先后检查出患有荨麻疹和疟疾。
为了救回女儿,付三妮想尽了一切办法,但小忙妮还是在一个冰冷的夜里去世了,最终也没能见上爸爸一面。
在此之前,忙妮跟丈夫是支撑付三妮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如今女儿去世,丈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付三妮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只能以泪洗面。

付三妮的娘家人害怕付三妮承受不了女儿去世的打击,便将付三妮接回娘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但付三妮依旧是放不下婆家的老人、弟弟妹妹和侄儿们,擦干最后的眼泪后,付三妮再次回到了崔家,忙进忙出的给一大家人洗衣做饭。
妻子去世15年后,丈夫神秘身份终揭开
年复一年的等待中,付三妮终于在1938年时收到了一封来自丈夫的信,这封信很短,崔志尧只是告诉妻子如果想改嫁的话可以“自由去留”。
尽管付三妮依旧未能等回丈夫,她知道丈夫有任务在身不愿意再耽搁自己,但在这些年的相处中,自己与崔家人的感情早就是扯不掉,割不断的,付三妮略一思索便下了决心:留下来!
就这样,付三妮一个人为奶奶和公爹尽了孝道,家中的小辈们也悉数被付三妮抚养长大,他们也都将嫂子看成了自己的娘亲。但即便如此,崔家兄妹还是商量着过继一个孩子到付三妮膝下,好让二哥跟二嫂后继有人。
经过一番商议后,崔家老五的儿子崔大平被过继给了付三妮,而这一年,付三妮已经54岁,付三妮依旧没能等到丈夫归家。多年后,崔大平的儿子崔建强出生,付三妮喜欢这个小孙子的到来,时常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慢慢的,就连孙子崔建强也到了而立之年,付三妮也已经在多年的等待中两鬓斑白,明眸昏黄,曾经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女,也已经成为了耄耋老人。
当82岁的付三妮因火灾而躺在病床上时,即便她已经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但她依旧顽强地坚持了七天。
在弥留之际,付三妮生前最宠爱的孙子崔建强读懂了奶奶的所思所想:我要穿着那件红嫁衣下葬,不然我怕志尧到时候认不出我!
交托完这一切后,了无牵挂的付三妮安然的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对于孙子崔建强来说,这并不是这个故事的结束,而是故事的开始,他发誓一定要找到爷爷的消息,然后把这个消息带给苦等了爷爷64年的奶奶。
但人海茫茫,想要在偌大的中国寻找一位已经“失踪”了64年的老人,这并非是一件易事。
可崔建强却在心中下了决心,如果自己找不到那就换自己的儿子继续找,只要有恒心终有心愿得偿的那一天。苦寻了十多年后,崔建强终于得到消息,爷爷作为党员最后的活动地点是江西高安。
原来在1938年时,崔志尧在组织的委派下来到了江西高安进行革命工作,当丧心病狂的日寇对当地村民进行扫荡时,崔志尧为了保护当地一位叫闵翠娥的小姑娘,就这样牺牲在了日本鬼子的屠刀之下。
一路兜兜转转,崔建强联系上了已经83岁的闵翠娥,在闵翠娥的带领下,崔志强终于成功带回了爷爷的骨灰,并最终将两位老人合葬在了一起。
等待了64年的付三妮,终于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那件嫁衣裳,以这样一种形式再次与丈夫重逢。
结语
尽管付三妮在婚后仅仅与崔志尧相处了8个月,但他们之间感情的厚度却是常人难以想象,为了当初那壮烈的革命事业,崔志尧抛下了自己的小家撑起了全国这个大家。
虽然生活的重担压在了付三妮一人身上,但付三妮却始终都对丈夫抱有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
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正是有着千千万万名“崔志尧和付三妮”的不惧生死和不畏艰难,才奋斗出了最终的革命胜利果实,每一位光荣而伟大的革命者,都值得我们后人铭记!
参考资料
燕赵晚报:离别故土78载,老革命遗骨终返乡
红色文化网:大爱筑长城
河北新闻网:电影《蓝包袱》在行唐县启动拍摄
石家庄日报:河北行唐《崔氏家训》传承百年树良好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