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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问西东Larry 问西东Larry 2025年06月06日 18:30 上海
敦煌莫高窟的众多大型洞窟，宛如历史的瑰宝，大多出自当地世家大族之手。这些洞窟被世代传承，成为家族荣耀的象征，也是他们在敦煌称雄的基石。在第12窟的主室东壁门上方正中，一幅供养人画像格外引人注目。画像题名“窟主沙州释门都法律和尚金光明寺僧索义辩……”，清晰地表明此窟乃索法律的功德窟。画像两侧，索义辩夫妇的供养像栩栩如生。男供养人头戴展脚幞头，身着圆领窄袖袍，盘腿而坐，双手高举香炉，神情庄重而虔诚；女供养人则高髻花钗，身着黑衫，下系蓝裙，手托香炉与经卷，神情宁静而安详。
在莫高窟南区石窟群的北段，第12窟静默而立，那闻名遐迩的藏经洞仅一步之遥。它以覆斗顶一龛式的殿堂窟形制，展现出独特的魅力。其壁画布局承袭了中唐的风格：每一幅经变画的下部，都巧妙地搭配了几幅屏风画，上部是经变画的主体画面，下部的屏风画则细腻地描绘与之相关的内容。这种布局使得窟内的壁面严谨而整齐。而覆斗顶殿堂窟那宽敞的空间，宛如一座佛教经典的宝库，将当时流行的各类佛教经变悉数罗列于一窟之中，蔚为大观。
沿着本窟南壁自东向西望去，一幅幅精美的壁画依次铺陈开来：首先是庄严的弥勒经变，接着是宁静的观无量寿经变，最后是绚烂的法华经变。经变画下面还附有十一扇屏风画，如同一幅幅精致的画卷，徐徐展开在观者眼前。
在《观无量寿经变》中，一组佛及诸菩萨正聆听阿弥陀佛演说“极乐国土”的妙法。画中人物肌肤的晕染注重形体结构，展现出立体的质感；衣纹线条纤细流畅，宛如清风拂过。背光与几案的装饰华丽精致，这些细节无不彰显出晚唐壁画的卓越风采。
在观无量寿经变的阿弥陀佛净土的“说法会”中，描绘了一种奇妙的“人头鸟”。经文提到：“极乐国土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这些鸟的啼鸣皆为“法音”，画师将想象具象化，以人头鸟吹奏音乐来表现其啼鸣如“法音”般的美妙。图中，四只频伽鸟手持排箫、琵琶、拍板，环绕宝幢奏乐供养，其想象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在弥勒经变下部屏风画中，一幅婚嫁图跃然眼前，生动地展现了“女子五百岁出嫁”的奇幻情节。画中，一座宅第门前张设帷帐与青庐，帐内宾客对坐，举杯畅饮，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帐前，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进行：新郎五体投地，虔诚跪拜宾客，表达敬意；新娘身着盛装，与侯相并肩而立，仪态万方；侍婢们穿梭其间，忙碌不停；舞者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舞姿曼妙。这幅画面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北方地区婚礼的热闹场景，以及婚礼中男拜女揖的传统习俗，仿佛将观者带回了那个古老而神秘的时代。
《弥勒经变》的经文描绘了“弥勒净土”的奇妙景象：一种七收，树上生衣，人寿八万四千岁。人们老去之时，便自行进入墓室。图中所绘，农夫们正辛勤耕耘、播种收获，树上挂满新衣。一群男女携儿带女，向墓园供送物品。这些画面不仅反映了信徒对“弥勒净土”的美好憧憬，也展现了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希望。有些生活场景在河西地区迄今仍可见到，堪称一幅具有地方特色的社会生活画卷。
《法华经》自唐代以来，便是壁画中频繁出现的经典题材。而在本窟中，《法华经·髻珠喻》堪称敦煌壁画中同题材作品情节最为丰富的一幅。画面中，皇宫之内，转轮圣王正威严地部署着对周边小国的讨伐；宫城之外，两军隔河对垒，战事激烈，受伤的兵马在激流中挣扎求生；转轮圣王的军队押解着战俘，凯旋而归；皇宫之内，一场盛大的论功行赏正在进行。这幅壁画生动地再现了当年归义军征战的宏大场面，令人仿佛置身于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之中。
《法华经》“火宅喻”故事，以一座鬼怪猛兽出没的火宅，象征人世的三界；以一群小儿沉溺其中嬉戏玩乐，却不知恶魔环伺的危险，比喻三界众生的执迷不悟；以一位长者喻佛，以牛、鹿、羊三车喻声闻乘、辟支乘（大乘），引导众生脱离三界的苦难。若除去那些鬼怪，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豪门巨富之家的深宅大院。宅院四门大开，四面廊房环绕，院中矗立着一座重层楼阁。长者正在堂中训诫子女，楼上有乐伎歌舞。大门外，牛、鹿、羊三车停放，人们自由畅谈。画者以一座沙州豪门世家的宅院为蓝本，将经文的抽象哲理进行了生动而充分的表现。
沿着本窟北壁自东向西望去，一幅幅精妙绝伦的壁画依次展开：首先是天请问经变，接着是药师经变，最后是华严经变。
在《天请问经变》中，有一幅天神请问的画面。画面中，一位天神来到佛前，恭敬地向佛提出了诸多问题，而佛则一一作了解答。这些问答内容多涉及戒律，同时强调行善修福、积累功德，认为这能消灾免难，因而深受僧俗四众的信奉与推崇，广为流行。图中，天神被巧妙地绘制在佛说法会的下部正中，面向佛祖跪拜，背向观众。其两侧各有侍者，或捧净瓶，或托莲花，虔诚礼拜。画师大胆而非凡的设计，将天神完全以背面像呈现：头戴天冠，垂饰流苏，冠带飘逸；腰系繁复的大带，长垂曳地；两臂宽袖如翼。整体外形犹如一尊大瓶，极具装饰之美，也体现出画师在人物造型与透视方面的精妙探索。
药师信仰源于《药师经》。该经记载，娑婆世界的东方，依次排列着七个佛国，其中药师世界位居最远。药师，即医生，从经文的名称便能窥见其蕴含的救苦救难之意。
《药师经》讲述的是佛陀在毗舍离国乐音树下，应文殊师利菩萨之请，为诸菩萨、比丘、护法、天人等宣讲东方净琉璃世界的教主——药师琉璃光佛。在“本行菩萨道时”，药师佛发下十二大愿，满足众生所求，拯救众生的病苦根源，治愈无明的顽疾，消除“九横死”的厄难。经文还涉及燃灯、悬幡、放生、诵经、超度亡灵、供养药师佛以及“过渡危厄之难”等诸多内容。
下面三幅屏风画是《药师经变》中的部分内容。左幅描绘了药师如来为解救众生苦难所发的“十二大愿”中的第六愿，每一愿均题写为“佛”“菩萨”。画面中，信众跪拜聆听药师佛的图像，不仅传递了宗教的庄严，也蕴含着美的装饰效果。中幅和右幅则展现了“九横死”的场景，即信奉药师佛可免的九种横死。右幅内，佛殿一侧的廊下，一排僧人正坐享斋饭。殿前，二役使执缚，槛旁一男一女正受饥渴之苦，试图以小勺舀取井水。这是对“王法诛戮”的描绘。寺院门外，施主正在放生祈福。享斋与饥渴、放生与杀戮，形成强烈对比，生动映照了当时寺院的生活场景。
《华严经》是一部阐释世界抽象哲理的佛经，以佛陀在天上人间七处九会的说法形式，完整地展现了经文的深邃内涵。经变画则以九铺“说法会”的形式，生动地表现了这一抽象的经义。每一“说法会”的中央下方，都书写着冗长的经文榜题，标识其内容。经变画的唯一特点是画面下部中央华严海中生出的大莲花，所显现的莲华藏世界，即释迦如来真身卢舍那佛的净土。莲花中绘制的许多方阵似的小城池，象征着佛经中所说的莲花中包藏的微尘数世界，寓意着微小之中蕴含着无限大的哲理。这种构思想象丰富而奇妙。尽管九铺说法会的形式相同，难免显得有些单调板滞，但却展现出一种独特的装饰美，是其他经变所不及的。
莫高窟第12窟壁画堪称敦煌晚唐艺术的瑰宝，散发着浓郁的世俗气息。这些壁画在佛教清规戒律的框架内，巧妙地融入了创作者自由奔放的审美追求。其中不乏精彩绝伦的画面，比如弥勒经变中的“婚礼图”、法华经变中的“作战图”以及药师经变中的“放生图”等。
在塑造佛教人物形象方面，第12窟的壁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创意。菩萨造像以翠绿描眉，浓墨点睛，展现出凝神庄重、温静平和的神态，别具一格；而天王、力士、药叉神将则以朱红涂眉，翠绿定眼，尽显刚健之气与勃勃英姿，具有鲜明的西域人特征，在晚唐洞窟中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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