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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红山文化，除了女神像，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玉猪龙。

牛河梁遗址博物馆门口，立的标志都不是女神而是它：

网图

上博的“龙腾中国”红山文化展，一共来了15件玉猪龙！

其中12件，直接一溜排开，形如龙脉：

坊间有说是玉猪龙开全国大会了。哈哈哈，大大小小，确实场面壮观！

玉猪龙都有相同的外形：龙体卷曲如环，头尾切开似玦。

它们曾叫过“兽形玉玦”，也曾被研究者认为是猪首而取名“玉猪龙”，但后来又觉得更可能是“玉熊龙”。脑袋到底是什么动物，学界一直有争议，因此这次展览，都标以“玦形玉龙”。

这类玉器近年出土不少，传世品更多。那么，展厅里的这些凭什么能被选为代表呢？

一件件看过去，你还别说，它们粗看长一样——头部嘴上都有多道皱纹，大眼非常醒目；细看却个个不同，玦都有分有连。

且来看看它们为何能作为“全国代表”吧。

1987年内蒙古敖汉旗河西出土
敖汉博物馆（敖汉旗文物保护中心）藏

它的眼睛与众不同，菱形。

1983年内蒙古敖汉旗大五家村西出土
敖汉博物馆（敖汉旗文物保护中心）藏

耳尖处磨平。嘴特别长而且前伸。

我觉得这个脑袋挺像野猪的。

敖汉旗地区比红山文化更早的兴隆洼文化里，发现过一座居室墓，这位埋葬在居住的房屋内的男性墓主，是和一雌一雄两头猪合葬的。——“冢”字的由来？

还有一间房址里，有独特的摆塑：

网图

石头摆出的蛇身前，放着野猪的头盖骨！

可见，此地崇拜过野猪。

1980年内蒙古巴林右旗那日斯台遗址出土
巴林右旗博物馆藏

这件就不一样了。

直立细巧的圆耳朵，大圆眼，尾部也略收尖。

好温柔的。

内蒙古巴林左旗尖山子村出土
巴林左旗辽上京博物馆藏

而这件：

灰白色玉。双目圆睁，线条清晰，表情凝重。

仿佛饱经风霜的老者。

2006年辽宁建平东山岗墓地出土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这件很小，4厘米多。

鸡骨白色。吻部前凸下探。

2003年辽宁凌源牛河梁遗址第十六地点14号墓出土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这件玉质看着舒服，线条比较浅。

1984年辽宁建平张福店村采集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这件上面的线条加工痕迹明显：

有粗细，有接头，有错开的。

2022年河北宣化郑家沟遗址一号积石冢出土
张家口市宣化区文物管理所藏

这件来自“偏远地区”：

河北宣传。首次在远离红山文化核心区域的河北发现了积石冢。

嗯，是有山民的粗犷气质。

天津博物馆藏

这件以身高入选：

14厘米。颈部有2个孔，也挺少见。

坊间有传，这件是外贸进出口公司征集来的，文化局检验出口文物商店时被扣留，1976年拨交博物馆。

差点流落海外啊……

移交
朝阳博物馆藏

哇哦，这2件是“被解救”的代表。

2015年红山大案的追缴文物！

看看这巨无霸的身量：

15.1厘米。黄绿色透闪石玉质。

另一件同样石质，土泌比较严重：

刻划生动，还长着小獠牙。

说起它们的经历，可不寻常。

2015年的辽宁红山文化遗址盗掘案，被众多媒体称为“新中国文物第一大案”。

9个月共抓获犯罪嫌疑人225名，打掉盗掘犯罪团伙12个，追回涉案文物2063件，超过建国以来辽宁地区追缴文物数量的总和。其中一级文物就有248件。所有追缴的文物如果拍卖，估值能达5个亿！

那时候红山文化正在准备申遗，罪犯销赃一件“玉猪龙”就能获利320万元。

那帮盗贼十分厉害，有的自幼习得祖传看风水法；有的使用“三维立体成像探测仪”“金属探测仪”等先进设备；有的是考古所的内部人员，把考古发掘中的文物占为己有；有的盗出文物还请著名文物专家进行鉴定。他们的犯罪足迹遍布辽宁、内蒙古、黑龙江、河北、河南、陕西、山西等7省区10个市。

他们也十分嚣张，领头的姚玉忠在法庭上声称自己是“红山后人”，而他做的这一切就是要让红山文化重见天日。😳嗯，他确实是赤峰人。

哎，就这样，红山文化申请世界遗产怎么能成？

上海博物馆藏

这件代表“东道主”：

圆凹耳，小短嘴，长得尤其像熊。

红山人也崇拜熊。

看这些女神庙出土的——

泥塑熊下颌残件，红山文化

1983-1985年辽宁凌源牛河梁遗址第一地点“女神庙”出土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泥塑熊鼻残件，同上

泥塑熊爪残件，同上

看这款——

玉兽首

天津博物馆藏

熊头熊脑。

主持东山嘴和牛河梁遗址发掘的红山考古第一人郭大顺也改变了看法：

（刚开始发现这类器物的时候），我们觉得整体造型像猪，是同农业相联系的，以为红山文化主要从事农耕，猪和农业有关系，所以我们就叫它玉猪龙。

但是后来在发掘过程中，又不断出现熊的题材，如女神庙的泥塑熊，积石冢出土的熊下颚骨，玉器中的双熊首三孔梳背饰，还有玉熊人等，玉龙原型更类似熊。特别是将猪与熊的特征作进一步的细部对比：猪耳宽而扁，耳顶端尖，熊耳短而肥厚，耳顶端圆或尖圆；猪眼睛梭形，熊眼睛圆形。红山文化玉龙大多为耳肥厚而短，耳顶端圆或尖圆，目为圆形，总体具熊的特征而不同于猪。此外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是森林和草原，当时的人们主要还是以采集和渔猎为主，不以农业为主，熊与渔猎有关系，所以我们觉得这个玉龙原型更类似熊，这些玉雕龙大部分是玉熊龙。

——《红山文化之谜：考古挖掘“三亲”者口述》

更何况，黄帝不是又称“有熊氏”吗？

不过，据牛河梁遗址执行领队郭明介绍，还有一种鸟首龙，内蒙古那日斯台遗址出土：

网图

这次没来聚会，有点遗憾。

除了这12件，还有3件玦形玉龙单独摆放，可见地位之重要。

这几件要结合墓来看。

1984年辽宁牛河梁遗址第二地点1号冢4号墓出土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此件摆在中轴线上：

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它是第一件经正式考古发掘出土的玉猪龙！

出土时2件：

网图

一白（蛇纹岩质地）一绿（河磨玉）。背靠背放在墓主人的右胸部位，龙头朝向墓主人的脚端。

展厅里来的是绿的：

10厘米多。淡绿色，微泛黄。

背面和底部有红褐色沁色，也可能是皮壳。

头部双耳直立，两耳之间从额中到头顶起短棱脊。

双目圆而稍鼓，吻部前突。头尾相向而断开。

1984年的这个墓，是划时代的。

墓主人胸腹部上发现2件玦形玉龙和1件斜口筒形玉器。

前者让那些传世的同类器物都不再被误断为商周玉器；大英、华盛顿赛克勒等博物馆一顿忙，纷纷把早年收藏的同款玉龙铭牌年代改为红山文化。

后者对研究红山人的玉器加工很有价值：

图自上海书画出版社《龙腾中国·红山文化古国文明》

内壁及上下端缘，都留有用线切割法掏孔的痕迹。

2014-16年辽宁朝阳半拉山墓地12号墓出土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半拉山这件，本身并不太出彩：

玉质不纯，夹杂有大量细小的白色杂质，两侧面均有白色瑕斑。

头部的线条很浅，但不失威严：

背部看着打磨得也并不很光滑。

个头倒也大，高13.5厘米。

重要的是它的伴出物。

图自北京时代华文书局《玉出红山·红山文化考古成就展》

墓主人胸部放着一件石钺，下压玉璧，旁置玉龙。在大腿内侧还有一玉兽首形器，应为石钺器柄的柄端饰——

石钺、玉兽首端饰

石钺没有使用痕迹。

玉兽首端饰也很像熊，并未精细打磨。

玉龙、玉璧

玉璧很大，上面两孔还有二次加工的痕迹：

两面还不一样。

良渚文物里，经常可以看到玉钺、石钺，这是军权的象征。但在红山文化遗址中却很少发现，牛河梁遗址只出土了2件石钺，且都是较小型墓葬，高等级墓葬中并不见有钺随葬。有学者以此推测红山文化爱好和平、“有祀无戎”。

因此，半拉山墓地M12出土的石钺，就十分重要。而且，同墓一起出土的“钺、璧、龙”组合，在以前考古的红山墓葬中从未发现过。

M12位于整个墓地南端，并不在中心部位，推测不是首领。更神奇的是，这位30岁左右的男性墓主人只有身躯没有头颅！

专家推测，他可能是部族英雄，在战争中被敌人斩首，所以享受以玉陪葬的高等级待遇。

2024年内蒙古敖汉旗元宝山积石冢遗址15号墓出土

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这是迄今为止考古发掘出土体量最大的——

高15.8，宽9.5，厚3厘米。

跟成年人的手掌一般大！

看前面的那些玦形玉龙。大多短耳朵，胖乎乎的；这一件耳朵竖直，霸气侧漏。

相当壮实结棍。

元宝山积石冢，是内蒙古自治区迄今发掘的最大规模的积石冢，在红山古国里，其地位相当于一方“诸侯”。

M15一共就3件玉器，均在墓主头部

网图

另外2件体量也大：

斜口筒形玉器

玉冠饰

这是红山文化出土的第一件玉冠饰。

外形比较相似的玉冠饰，凌家滩遗址也曾有出土：

安徽博物院藏，网图

但长不到7厘米。

而元宝山这件，有15厘米！

除去私人收藏，目前存世的公开资料的红山文化玦形玉龙不到50件，且3/5为征集或传世品。

因此，这15件能参加“全国代表大会”，个个身世不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