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九年(1530)九月二十一,明世宗朱厚熜突然拿出一本书,告诉首辅张璁,这是他妈章圣太后蒋氏在兴邸时所作的《女训》。
张璁恭敬把书请回家认真捧诵,第二天就和李时等人一起上疏:
昨天蒙皇上发下圣母章圣皇太后所著女训一卷,臣等逐一捧诵学习,我圣母真不愧是女中尧舜啊!
我皇上能有今日之成就,果然不是偶然的,正是贤母抚育圣子啊!臣等诵读几遍,佩服的不得了。
我皇上躬行仁义,以成外治,我圣母撰写女训,以成内治,这是三代以来都没出现过的盛况。
皇上应该亲洒宸瀚,为《女训》作序,并刊布天下,让天下臣民都有接受熏陶的机会,让圣母的大作永垂不朽!
朱厚熜欣然答应,并提示张璁,把太祖高皇后马氏写的《内训》、太宗文皇后徐氏写的《劝善书》,和他妈蒋太后的《女训》一起颁布刊行,以广内教,让天下后世女子都知道这三本书的内容。
就这样,整个嘉靖朝廷都为蒋圣母的《女训》忙碌起来,要刊布天下,要组织儒生教授注释,要选人练习唱诵。
张璁还率领诸臣写诗称颂,参加者有24人,每人4首,得96首,呈给他家“圣天子”和“圣母”。
同时,礼部还急急忙忙的择吉日,拟定蒋圣母给皇后授书的仪注,定于十月初六日,由皇后率领后宫妃嫔、夫人女官,来到清宁宫蒋圣母面前听讲。
然后在十六日、二十六日,集中在坤宁宫,从皇后到妃嫔,都全部站立,恭听女官讲解蒋圣母的女训······
蒋圣母俨然成为大明朝所有女性的人生导师。
十月初六,当倒霉的张皇后身穿大礼服,在女官的引导下,执行着繁琐的礼节,恭听婆母的“圣训”时,次辅桂萼也上疏为他家“圣天子”凑趣。
桂萼的建议比张璁还夸张、甚至超越时代。
老桂说:
臣详细拜读圣母章圣皇太后御制女训,才明白天启中兴、再造宇宙、圣贤继出,实胚胎于此书啊!应当从中宫皇后开始,以达之天下。
宫中应该仿古时的胎教,将二南之诗、历代女德兴废之事,编成简明说词,选十来个贤德妇人轮值朗诵,凡宫中图书、花草、禽鸟等一切过目之物,挨个拣选,后宫必能诞育圣子。
礼部刊成女训之后,请陛下敕令两京布政司府州县,选择清净之地,创办官修女学,让天下女子都认真学习圣母皇太后的最高指示。
这些女子除学习女训外,还讲诵古诗及通古今典故,同时开设各项技能培训,每年十月开学,十二月中止。
对参与学习的女子,给予一定俸禄,每学期末,由学官主持考试,评定优劣。
再选出身大家族之人充任官媒,凡女孩七岁以上入女学、学习女训者,由官媒记录她们的年月名籍,收录在案。
等以后太子、诸王、士大夫之家婚配之际,就按名籍选择,如此,则太子必得配圣女,诸王及士大夫之家也有优秀的女孩相配。
而我先皇帝及我章圣皇太后之盛名,自然会让千秋万代的士女都称颂不已,就像天下士大夫都称颂尧、舜、孔子一般。
我陛下的圣孝,也将超越千古,陛下的圣子神孙,以圣配圣,将“亿万世继继绳绳,弗替引之之道”。

桂萼什么意思呢?
就是由郭嘉出资,创办国立女校,让良家女孩入学,接受素质教育(包含蒋圣母的女训),其中品学兼优者,会成为太子、诸王、士大夫的择偶对象······
从桂萼把女性和读书捆绑销售可以看出,古代读书的女孩子(才女)在婚姻市场才是更抢手的,而不是某些糟粕小言剧吹捧的文盲躺平才是良家女、琴棋书画都是勾栏样。
不管桂萼的初衷如何,如果女校真的实施,那个时代的女孩肯定会有所受益的,但遗憾的是,桂萼第二年就死了,他这个超前时代的举措并没有得到推动。
言归正传,朱厚熜看了桂萼的建议,很是赞赏,就令礼部看议以闻。
和桂萼扯头花的张璁不甘示弱了,立即上疏建议他家“圣天子”要为嗣续考虑,可以效仿周礼,并建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便广为储嗣。
选秀就选秀了,理由却搞这么冠冕堂皇——为了生娃,直接让他家“圣天子”免于好色之讥,张璁真不愧是朱厚熜的贴心超秘。
朱厚熜对张璁的忠诚更满意了,马上派人前往直隶、南京、凤阳等处选取淑女,以求子嗣安慰圣母之心。
同时还把蒋圣母的《女训》颁赐给各王府,让宗室们也感知一下圣母的懿德。
那么,蒋圣母这本《女训》具体写了什么呢?
就是指导女性应该如何奉行女德和闺范,一共有十二章节,分别为闺训、修德、受命、夫妇、孝舅姑、敬夫、爱妾、慈幼、妊子、教子、慎静、节俭。
没错,除了“敬夫”,居然还有“爱妾”的章节。
蒋圣母认为:
妾就是接,接见君子,嗣续子嗣,丈夫纳妾,做妻子的不能妒忌,要知道,妾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妾的孩子就是妻的孩子,丈夫爱妾,妻子也要替丈夫爱妾,妾受到妻子的爱护,必然会勤劳侍奉夫君,谦卑侍奉主母,那样一家子就会和气满门,祥祯毕集。
啧啧啧,连丈夫的小老婆都要爱,当妻子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知道天底下有几个女性能做到蒋圣母教导的那般“贤德”。
蒋圣母真不愧是妇德典范、女中尧舜啊!嫉妒成性的武宗亲妈张太后必须得甘拜下风。
据朱厚熜介绍,这本《女训》是他妈蒋氏在兴邸时,有感于女人侍奉丈夫居然没有一本训诫来充当人生指导,就专门撰写《女训》,为妇人、女子们的人生点亮一盏“明灯”。
鄙人对这本《女训》的成书时间是有怀疑的,如果真是在兴邸所作,为何当时没有刊行?如果说怕引起当朝皇后的不悦,那在嘉靖三年三定大礼之后,为何也没有流出来呢?却偏偏到嘉靖九年才拿出来?
但是呢,如果这本《女训》不是在兴邸所作,而是嘉靖九年被朱厚熜找人捉刀搞出来的,那该书又怎么会有兴献王朱祐杬写的序言呢?
所以,虽然俺有点怀疑成书时间,但反驳不了兴王写序的问题,也只能当她就是在兴邸所作的。
这本《女训》为何在嘉靖九年才出现呢?
嘉靖九年这个时间很微妙,年初,朱厚熜才折腾天地分祀大礼议,把郊祀从合祀改为分祀,取消朱棣的配侑资格,还重启皇后北郊亲蚕礼。
到这年冬天,他又更正孔庙祀典,改孔子的谥号。
朱厚熜的一系列操作,无不表明他准备改革宗庙典礼,企图让他亲爹朱祐杬距离太庙更近一步。
所以,才在这时把他妈推到前台,让所谓的《女训》成为天下女性必读的教科书,把他亲妈推到天下女性人生导师的位置,通过刻意抬高亲妈地位,来更进一步实现尊崇爹妈的目标。
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