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故事源远流长两千多年。最早相关文献记载是《列子·汤问》。文言:“伯牙善鼓琴,锺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锺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锺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这段对话成为成语“高山流水”的直接来源‌,也是知音故事的源头。

列子的生卒年是公元前450—前375年,伯牙的生卒年不祥,钟子期的生卒年是公元前413—前354年。列子去世时,钟子期38岁。考虑到《列子》是列子的门人后来整理完成的,知音故事发生时间的合理性也存在,应该是在战国前期。

 古琴台    

后些年荀子《劝学》中“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的记载进一步佐证伯牙琴艺的高超和影响力‌‌。

成书于公元前三世纪中后期的《吕氏春秋》也有关于伯牙子期的记载。文言:“伯牙鼓琴,锺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锺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锺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吕氏春秋》延续了知音故事的情节,加上了钟子期之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从而完成了知音故事的梗概。《吕氏春秋》还提及了伯牙,钟子期并为著名琴师成连的弟子,“伯牙善琴,子期善理。”

秦汉以后有关文献未能延续伯牙,子期为同门的说法,但都提及两人是著名琴师。其中唐人吴兢的《乐府古题要解》,宋人李昉的《太平御览》等书都记载了伯牙学琴的经过。伯牙师从成连学琴三年而技成,但精神寂寞、情之转一尚未能成。意思是说伯牙凡三年学到成连的琴技但未能移情于鼓琴的意境。于是成连带伯牙来到蓬莱,让伯牙独自听大海的波涛,林风的呼啸,飞鸟的呺叫,鼓琴于大自然之中,从而达到忘我的境界。伯牙经此一历成为天下鼓琴妙手。

伯牙的“蓬莱移情”和后来的王阳明的“龙场悟道”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精神境界的升华。作为同样出色的琴师钟子期隐于山林,传说子期在山中鼓琴,被流放在荆楚之地的屈原听见,两位得以一见。但是前面所说钟子期卒于公元前354年而屈原生于公元前340年,屈原出世时钟子期已去世14年了,所以说子期与屈原之见应为戏说。

到北宋之前,知音故事未有地理定位。北宋年间,古琴台始建,古琴台位于汉阳龟山西麓,月湖东畔,靠近长江,所以有知音故事发生在汉阳的初论。几乎同时,又有知音故事发生在石首之说。北宋官修《太平寰宇记》记载,伯牙在石首调弦河的调弦亭鼓琴巧遇知音汉阳人钟子期。因为是故事传说各有说法也合情理。

中法武汉生态示范城知音文化公园伯牙与钟子期石雕像

知音故事到了明末清初,通过江苏人冯梦龙所著的《警世通言》的演绎方得完整。在《警世通言》第一卷《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中,伯牙有了俞姓,是出生在楚国郢都的晋国大夫(也有戏说因子期遇伯牙的遇字和俞同音同韵,所以伯牙成了俞伯牙),钟子期是隐居山林的樵夫,钟子期的家乡是汉阳的上集贤村。伯牙和钟子期在汉阳江口相遇唱和成知音。来年钟子期病逝后伯牙在其新坟前破琴断弦,发誓終生不复鼓琴。

现在,汉阳(含蔡甸)已为世所公认的知音故里。知音文化景点大致有四处。

其一古琴台,北宋始建,清嘉庆年间(1796年)重建,20世纪以来多次修缮。古琴台绿荫森森,流水潺潺,台阁斑斓,碑林墨泻与黄鹤楼,晴川阁并称楚天三大名胜。

其二是琴断口,琴断口相传是伯牙摔琴的地方,位于汉阳区西北端,汉江南岸,北接汉水,南接米粮山,地处琴断小河和汉江汇合处。清朝时以“平塘古渡”列汉阳十景。现在琴断小河已改造成知音文化景观带。

其三是蔡甸集贤村,集贤村又称钟家台,相传是钟子期的家乡,此地人多姓钟,应是钟子期的后裔。附近马鞍山南麓凤凰咀上有钟子期墓。集贤村现属中法武汉生态示范城,城中建有知音文化公园,公园中有钟子期墓,集贤小镇,知音广场,古韵流芳等景观。

其四是蔡甸九真山,相传钟子期曾在九真山隐居,砍樵,鼓琴。九真山知音谷有抚琴石,试斧石,子期草庐,樵夫亭等景观。

马鞍山钟子期墓      

经过两千多年的演绎,知音故事已经圆满并形成知音文化。知音文化的内核是什么?我以为有以下四层意思。

第一,从音乐的层面来看,音乐需要知音,音乐只有遇到能听懂音乐的人才有价值。在无标题或不知标题的情况下,听懂音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如《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和大提琴那绵缠的,凄丽的声音演绎着长亭送别的依依不舍,竖琴和长笛那悠扬的,出世的声音演绎着化蝶的自由自在,没有音乐文化修养难以品味。钟子期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把伯牙的弹奏的抽象的音乐具象化,巍巍乎若泰山,汤汤乎若江河。从而达到音乐人和听音乐人的心灵共同感应,这就是知音 。

江城夜话 | 知音故事的溯源和演绎

第二,从人与人的关系的层面上看,贤人,有能耐的人只有遇到能懂他的人,能用他的人才能人尽其才,生得其所。这可以引申到朋友关系,君臣关系,上下级关系。

第三,伯牙的破琴断弦和春秋义士豫让的士为知己者死乃至司马迁的《报任安书》表达的是一脉相承中国文化人的价值观,为报知音,为报恩情不计一切。这种价值观在当代仍然具有人文意义。

第四,现代人也应该聚集更多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为完成共同的事业,度过美好的人生而并肩前行。

我的老师皮明庥曾写过“灵均芳草伯牙琴”是楚文化的双璧。现在是“盛世昌明汉阳府,处处都是知音人。”

九真山知音谷

附诗词两首:

七律·觅知音

        伯牙二度汉阳临,钟子西行九界新。

        曲尽词绝鹦鹉泪,柱折弦断凤凰琴。

        知音不在梨园觅,挚友常从绿野寻。

        流水高山歌一首,文人骚客复来吟。

南歌子·古琴台

弦月留船影,平湖映雪松。知音长伴古琴风。歌寄碑林,曲动老梧桐。

钟子期佳木,伯牙善瑟工。高山流水唱云空。友去台残,天地了无踪。

石首知音文化园伯牙与钟子期石雕像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汉口街头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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