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后燕永康二年(397年)皇帝慕容宝亲征北魏的柏肆之战,有十六万燕军参与,想趁魏军北退时截击。

此战最初燕军很顺利,趁夜突袭了魏军的营垒,但是被打乱的魏军及时重整,燕军反而自相惊扰,结果魏军举火,燕军被骑兵冲垮。天亮后两军再战,燕军已无斗志,慕容宝在两位庶兄赵王慕容麟、辽西王慕容农劝说下班师;在魏军追杀下,慕容宝、慕容农干脆丢了军队,带着两万骑兵一路狂奔,并大量丢弃军需品和武器。当时正逢大风雪,燕军再遭重创。

魏王拓跋珪也就腾出手平定了后方的内乱。

而慕容宝只能退回中山守城。

没多久,尚书郎慕舆皓意图发动兵变杀慕容宝、改立慕容麟,因被妻兄苏泥告发,被慕容宝派弟弟征北大将军高阳王慕容隆抓捕,带着数十人逃奔北魏,于是慕容麟心不安。

这时候慕容隆及守城燕军还想出城和魏军对决,但在慕容麟坚持下,哪怕四次列阵完毕做好了战斗准备,燕军也没能出战。

慕容宝原本答应送还被扣押的秦王拓跋觚及割地,换取拓跋珪停战,拓跋珪也答允了,但不久慕容宝又反悔,拓跋珪又杀回来了。慕容隆再次请战,又做好了准备,结果慕容宝又被慕容麟劝阻了,将士愤恨不已。

随即,或许因为担心慕舆皓事件祸及自己,慕容麟就逼迫统领禁军的北地王慕容精以禁军弑君,慕容精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慕容麟于是杀了慕容精,逃出中山,依附自己曾经打败过的丁零人。

但是,有学者认为,不能因此就觉得慕容麟前面也在存心坑害慕容宝乃至后燕。慕容麟的基本盘在中山,慕容隆的基本盘在龙城,慕容隆可能的计划是打胜了就有功,打败了就去龙城,不见得就比慕容麟高尚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哪怕经历了慕容麟出奔,乃至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都出奔了的变故,中山遭遇大乱,仓促间拥戴来不及一同撤退的文明帝慕容皝的曾孙开封公慕容详带头,也能守很久。

为什么慕容宝等人也出奔了呢?因为慕容宝的庶子清河王慕容会的军队在附近,他们害怕慕容麟打信息差夺了慕容会的军权,再夺取龙城。

慕容宝还真追上了这位兄长,慕容麟吓得逃到蒲阴、再屯望都,很得到当地人的补给。虽然史书有记载慕容麟是慕容宝的弟弟,但慕容农这个比慕容麟年轻的庶兄也曾被记载为弟弟。

慕容详抗魏之余还有余力抢夺望都,俘获慕容麟的妻儿,慕容麟逃到山里去了。

所以从北魏发现打不下中山从而撤退来看,慕容麟的策略未必错。即使慕容详杀了拓跋觚,拓跋珪也没能化悲愤为足够破城的战斗力。

正所谓国乱以功,慕容详自以为有功,竟然原地称帝了!然而他嗜酒好杀,不恤士民,杀王公以下五百余人,不让百姓出去找饭吃,城里死了很多人,尸体相枕。他的年号是建始,正好和西晋反派司马伦、东晋反派桓玄坐一桌。同样是后燕,这个年号之后还有人不嫌晦气接着用,然而也是反面形象,也没得善终。

被杀的王公包括慕容会。他作乱杀了慕容隆,兵败逃到中山,还是难逃一死。

百姓觉得不如换慕容麟来领导。

辅国将军张骧奉慕容详之命率五千余人去常山督租,慕容麟就混了进去,到了城门口就发难。也是慕容详气数已尽,守军懒得关门,任由慕容麟进去杀人。

身为开国皇子、在世皇长兄,如今皇帝出奔、都城在手、人心所向……慕容详都能,我不能?慕容麟不客气了,称帝,改元延平!

既然百姓对他寄予厚望,便不能让百姓觉得看错了人,他允许百姓出去找食物。

然而百姓吃饱了又有更高的要求了:和魏军一战!

但是慕容麟的想法一如既往,说不打,就不打。

后燕赵王慕容麟(下):从中山到滑台,内忧外患下帝王梦终成泡影

周边资源开发完以后,百姓们又饿了,拓跋珪也又来了,带队的是之前夺取并州俘获慕容农妻儿的长孙肥。更早长孙肥还干掉了铁弗部首领刘卫辰(391年)。慕容宝出奔的时候,长孙肥追杀到范阳没追上,攻下研城戍,俘获一千多人。慕容详也吃过长孙肥的亏,一次慕容详派一千步兵突围,长孙肥以诈败引诱他们追杀然后截断退路全歼。

拓跋珪到鲁口,让长孙肥率领七千(一说一千)骑兵直扑中山,杀进外城就走了;慕容麟率领步骑兵四千人追赶到派水,长孙肥从魏昌出兵交战,慕容麟败回。

后燕和北魏野战的把握在哪里呢?

但是耗时太久,坐吃山空,中山闹饥荒了,慕容麟不得不出屯新市。

如今各为其主,两位皇帝再顾不得昔日并肩作战的情分。

北魏太史令晁崇以前是后燕成武帝慕容垂的太史郎,后来在参合陂之战被俘才改换阵营。因为擅长天文术数,拓跋珪很厚待他。但这次他却出来唱反调:“商纣王在甲子日灭亡,所以我们在甲子日发兵就是犯了兵家之忌。”

拓跋珪当场回怼:“商纣王在甲子日灭亡?你咋不说周武王同时在甲子日兴起呢?”

慕容麟退守派水,在义台与拓跋珪交战,又被大败,被斩首九千余级,带上妻儿逃入西山。但他的一个儿子慕容根似乎被落下了,在中山沦陷后加入了北魏,也就保全了慕容麟的血脉。

中山完了,后燕已经崩盘,慕容宝在北,慕容麟肯定不会去找不自在;南方有邺城,那里有曾经多次击退北魏进攻的他的叔父丞相领冀州牧范阳王慕容德。

当时慕容德的地盘已经形同飞地,下属劝他称帝,但他屡次核实慕容宝还活着,就拒绝了,并且建议慕容宝南下收复失地;永康三年(398年),慕容宝也确实动了。

此时慕容麟是去投奔慕容德的,有求于人,寄人篱下,当然不便再自称皇帝,于是他装作之前的事没发生,还当自己是赵王。

慕容麟说:中山已经完了,魏军肯定乘胜再来打邺城。邺城虽然有充分的粮储,但是城越大,越不好守,人心也不稳。我有一计,趁魏军还没到,弃了邺城,去黄河以南的滑台,那里有我的堂弟鲁阳王慕容和。那时我们再聚兵积谷,等候时机。魏军得了中山也会劫掠一番北还,人们不愿意一起回去就会作乱,那时候我们就去帮他们……

因为慕容和也发出了邀请,慕容德同意了。这一支燕军的运气很差,遭遇风,翻了船;运气又很好,河面结了冰,等燕军过去了魏军追来,冰又化了。

在慕容麟的劝进下,慕容德学习兄长慕容垂当年的好榜样,称燕王,大赦,设置百官,是为南燕的开始;以慕容麟为司空、领尚书令。

慕容麟没把后燕皇帝当下去,却成为了南燕的开国元勋。

从开始到最后,以他的角度,他的每一次决策,都至少在明面上有希望朝对他最有利的方向发展,至于力量不够失败了是另一回事。

当得知河间出现了麒麟,慕容麟又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祥瑞,不愿再居于叔父之下。

然而慕容德不是笨蛋。过不了多久,要不是错失了机会,他连正经皇帝慕容宝都敢杀。

慕容宝能逃过这次,却未必能逃过下次;至于慕容农,连这次的机会都没赶上。

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慕容垂看到慕容麟、慕容农、慕容宝哥仨同一年下来汇报工作,将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