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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寻踪（250）
对“帝”字字形字义的诸多解读（下）
朱英贵
（紧承上文）
我们继续来讨论帝王的“帝”字。上一次谈到专家学者的一些观点学说，这一次接着来谈民间学人的一些观点学说。
上图是甲骨文“帝”字的两个典型形体，除了各位研究甲骨文的大家的观点之外，民间研究者尚有一些另见，这主要有：
其四，缔造屋架说。
此说认为百帝之首是有巢氏，他发明巢居使人可以离开洞穴到更广阔的空间生存。“帝”是一个象形字，象在树上绑扎木料所建的“树屋”之形。其下部表示树木；上部表示以树为柱、以树为梁，即在树杈上构筑巢居；中间的符号表示用捆扎物系束，即在树杈的框架上大量系束枝条，以构成树上栖居空间遮风挡雨，其上部横线为“树屋”的屋顶。在没有锋利金属工具的巢居时代，不存在凿孔削榫的建筑技术，古人只能利用竹索、藤索等柔韧材料来系扎、加固连结物。
该说认为“帝”字的造字本义应为动词义：缔造。何谓“缔造”。就是捆绑建造，即在树杈上系扎捆绑，缔枝为巢，开创巢居时代。而最早缔枝为巢的部落首领，也由此被先民尊称为“帝”。当“帝”由动词“缔造”引申为名词“统治者”后，篆文再加“丝”（系扎、捆绑）另造“缔”字代替，表示在树杈上系扎捆绑，缔结筑巢。因此可以说“帝”就是“缔”的初文，它的造字本义也应该是“缔”。
其五，女阴生殖说。
此说认为甲骨文字形“帝”字上部的倒三角形为女性生殖器之外观，下面是生殖繁衍的子孙后代，中间横着的“工”或者环形符号是一个穿通符号，显示血缘的传承。帝是女性生殖器的白描。正像《道德经》说的那样：“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其中“玄牝之门”也就是指大道生殖器官的门道。《礼记·郊特牲》：“故天子牲孕弗食也，祭帝弗用也。”孔颖达注疏曰：“因其生育之功谓之帝，帝为德称也。”
“帝”（玄牝之门）缔造了人类，是人类最早的女性祖先，理所当然为人类的上帝。人类最早的祖先就是上帝，是母系社会对女性的生殖崇拜。于是有了黄帝、炎帝，他们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人类最早的女性祖先。父系社会之后，帝成为普通的始祖或祖先这一概念，于是秦始皇得逞了便号称为始皇大帝。据此可知，“帝”字的造字本义就是生殖创造人类的意思，最先生殖创造人类者也便称之为“帝”。
其六，束紧脐带说
此说见于何金松著《汉字文化解读》一书。该书认为：每个人都是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母亲是每一个人生命的根，这生命根蒂的形象便是脐带。脐带又名肚脐，连结胚胎与胎盘。胚胎依靠脐带与母体联系，是胚胎吸取养料和排出废料的通道。婴儿刚生下来的时候，肚子上的脐带连在胎盘上，弄断之后，婴儿同衣胞分离，然后用细绳将留在婴儿肚子上的小截脐带束紧。婴儿长大后，小截脐带向内收缩，成为凹形，叫做肚脐或肚脐眼。“帝”字的甲骨文像用细绳缠束着位于腹部的脐带之形，表示人的生命的根源，本义是人的始祖。《礼记·郊特牲》：“故天子牲孕弗食也，祭帝弗用也。”孔颖达疏：“因其生育之功谓之帝，帝为德称也。”这些注疏深刻地理解和说明了帝字的原始意义。“帝为德称”不是指帝是道德的称号，而是指帝是生育的称号。甚至于认为，德与育（毓）的上古音相近或相同。《道德经》的“德”也不是指道德、品德，而是指化生万物。《庄子·天地》：“物得以生谓之德。”就是很好的注脚。帝是生育的称号。
黄帝是传说中的中华民族的始祖，已经家喻户晓。黄帝一词的意义是什么?如何产生的?《淮南子·说林》：“黄帝生阴阳。”髙诱注：“黄帝，古天神也，始造人之时，化生阴阳。”《史记·天官书》：“黄帝主德，女主象也。”黄帝主生育，故为女主之象。在母系氏族社会，女性充当领袖，掌握发号施令大权，主管本氏族一切重大事务。因此就用义为母亲是人的根的“帝”字表示氏族部落和部落联盟首领。奴隶制国家出现以后，仍用帝字表示君主。夏朝的君主均称帝。商代除成汤是开国首领称“武王”以外，其他继位者均称帝。到周代，君主均称王。故《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曰：“周礼未改，今之王，古之帝也。”帝作为首领和君主的称号，比王要古老得多。
另外，关于“帝”字古文字的构形和造字本义，还有更多的一些解读，诸如：
其一，美国八所常青藤盟校之一的达特默思大学（Dartmouth College）的学者艾兰（Sara Allen）在《“帝”的甲骨字形》一篇论文中（载《湖南大学学报》社科版2007年第5期，刘学顺译），提出“帝”字是通天树的象形之说。
其二，班大为在《北极简史：兼论帝字的起源》一文（载《美国东方学会杂志》转引自艾兰（Sara Allen）《“帝”的甲骨字形》一文）中认为，“帝”字之形代表一个星图或一个手段。并进一步指出，如果把小熊座勺子上的三颗主星和大熊座勺把上的三颗主星连起来之后，这些线会在北极附近的位置交叉。据此，他认为“帝”字中间的横线是用来联结距离最近的两颗星的，“帝”字的中间横线两端的两条短竖线是用来标示那两颗星的位置的，此说可称之为“星座说”。
其三，西南民族大学文学院陈筱芳教授的《帝字新解与帝之原型和演变》（载《西南民族大学学报》社科版2004年第2期），提出了“帝”字的甲骨文形体“象头戴冠帽身穿华服之人形”的见解，认为“帝”字的下部表示衣裙，而其上部则像冠冕状，像身穿华服头戴冠帽之人，本义是人帝，原型是殷人祖先帝喾。
其四，吉林白城师范学院文学院高云海等三人的《甲骨文“帝”字构形源于彩陶蛙纹说》（载《通化师范学院学报》社科版2016年第5期），主张甲骨文“帝”字的构形当源于彩陶蛙纹。
其五，中山大学历史学院郭静云的《殷商的上帝信仰与“帝”字字形新解》（载《南方文物》2010年第2期），认为殷商的“帝”应源于对北极的崇拜，而“帝”的字形也具体、充分地表达了其本义，不仅具体描绘了当时北极周围的天空概况，也保存了当时巫师推断北极位置的方法。
其六，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李宪堂的《“帝”之本义考——兼释“辛”》一文（载《南开学报》2020年第4期）认为，基于辨方正位、校准节气之现实需求的上古“测天术”是中华文明之核心观念的最重要源头，“帝”是测天系统之核心元素——测天表木即天杆的摹形。作为沟通天人的神圣之物，“天杆”顺理成章地成为宇宙最高主宰“帝”的象征，故“帝”字的本义，当为来自于形成这个根源的核心元素——测天表木，即天杆。
除此之外，还有：日本学者把“帝”字与“十”字联系起来，说明其具有四方中心的地位的“十字说”， 认为青铜时代的古帝王和北极（北天极的简称）之间存在着星象/地物对应关系，北极是君主在天上的原型的“北极说”，认为殷人存在着以玄鸟为图腾的信仰崇拜，“帝“字的初文是鸟头的简化图形、是殷人的族徽的“玄鸟说”，以及张舜徽的“太阳说”、窦文宇的“刑具说”、陈文敏的“飞碟说”、赤塚忠的“神柱说”、日本学者的“祭台说”等诸多解读，也都从不同的侧面对“帝”字字形字义的考证提供了重要参考资料，这里就不逐一论析，暂时割爱从略了。
关于民间学人对“帝”字的字形字义的一些重要看法以及国内外的其他一些学者的看法就谈到这里，我们下一次将继续分析对“帝”字的构字理据究竟该如何认识。
（就此打住，余论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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