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脊背
文 / 靳玉莲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喜欢让我为他挠背,现在,他都77岁了,我只要探亲回家为他挠背,他都会很高兴。只是那曾经宽厚的脊背已开始佝偻。
小时,每次父亲只要喊:丫头!过来,给爸挠挠背。我会欢快地跑到他宽宽的背后给他挠痒痒。挠完痒后,总会爬到他厚厚结实的脊背上,揪住他茂密的头发,“嘟驾,驾……驾”地喊着,好得意,很威风。再大一些,父亲让我给他挠背,这时候我会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小人书,或与同玩“跳方方”的同学道别,跑到父亲跟前,不情愿地说:“挠哪啊?”“挠哪?当然是脊背!”父亲话音刚落,我的双手就飞快地落在父亲的脊背上来回上下左右地挠起来,恨不得立刻挠完,再去“跳方方”,再次捧起小人书。小时就发现父亲的脊背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父亲背部的皮肤极“嫩”,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疙瘩,天冷还好些,天热出汗发红,轻挠几下就会破皮,之后还结痂。一段时间,平时只是出道道红印,有次却被我挠出了血痕,吓得我有些失声地问,“爸,疼不?今天怎么流血了?”我惊慌地看着父亲,生怕他怪罪我。而坐在一旁矮凳上的母亲一边洗着父亲换下了的衣服,一边叹着气。
作者父母在逗孙子
我稍长大些就问父亲原因,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爸爸皮肤不好。等我参加工作后,某天从旁人处才得知了一些关于父亲堵油罐的事迹。
那是1980年2月底,新疆,一个春寒料峭,积雪还没融化的清晨,那天,天气很冷,父亲同往常一样5点多就起床了。他穿好棉工服,戴上手套,天没亮就驾驶15吨斯柯达油罐车到加油站排队装成品油了。上午9点多,油装好,他和同一个运输中队跑对车的小赵叔叔拉着70#成品油驶向王家沟油库。当车途径一积雪未化的大上坡,小赵叔叔驾驶的油罐车突然熄火开始往坡下溜去,车头与油罐剧烈扭曲,车头大梁顶在油罐车体上,在油罐侧面中间位置顶开了一个三角洞,顿时,一股淡黄色的汽油从漏洞喷出。驾车跟在后边的父亲看的真切,忙停下车跑到小赵叔叔的车前。
“车罐漏油了!靳师傅!咋办啊?”小赵叔叔着急地直喊。
“把车上棉纱、毛巾赶紧找来堵漏,我也去我的车上找,快!” 父亲说。
“洞太大,堵不住。靳师傅!咋办?” 20出头的姓赵的小伙子带着哭腔问。

父亲从自己车上拿着一大把棉纱快速跑来按在漏油处。可是,约10厘米左右的漏油点,因流速压力大,用棉纱根本堵不住。
眼见汽油从漏口处向外刺着,父亲对小赵叔叔说,“你在外面继续堵着,我上油罐去看看!”父亲边说边爬上油罐,脱掉棉衣棉皮鞋,头伸到加油口看了看,就一下跳进了油罐中。他屏住呼吸,沉到油中,摸索着找到漏油的大口子,将棉衣塞了进去。漏洞一下被堵住了。当浑身上下浸满汽油的父亲哆嗦着从罐口爬出来的时候,小赵叔叔忙上前扶住父亲。一大罐汽油保住了,国家的财产保住了。可父亲的皮肤被严重蚀伤。
作者父亲
当天晚上,父亲队上领导提着慰问品专门到家里看望父亲,当年,父亲还获得单位的先进。可从此后,父亲就留下严重的皮肤病,时常剧痒难耐。
给父亲挠背引出了这个小故事,说完不过几分钟,本就很平常,但是,父亲是个油田普通司机,为保证国家财产安全,竟然那么舍身忘我,这让成年后走上工作岗位后的我肃然起敬。现在,只要回家,我总会为父亲轻轻挠挠背,每当给父亲挠脊背时,脑海中就会浮现那个早春的清晨,一身油,从冰冷油罐中爬出来的父亲。
三十多年来,皮肤病一直折磨着父亲,但他对那天的举动从未后悔过。那至今还痒、还常起疙瘩的、还流血的脊背啊,虽然不再挺拔,不再结实,可他却凝聚了一种力量,让我们两代石油人在这个故事中看到有更值得我们去追忆,去怀想、去纪念的人和事。
大爱无言,父亲,我懂得!
作者简介
靳玉莲 喜欢文学写作、爱好音乐、运动、摄影旅行。常州大学毕业,土木工程学士,青海作家协会会员,九三学社社员。从学生时代开始写作,有百余篇散文、诗歌、论文、杂文、消息、通讯等作品在青海湖、诗歌选集、企业文化、瀚海魂、驼影、中国石油报、青海石油报等省级杂志及企业报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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