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敦煌”蓝字关注我们哦,更多精彩! 

傅天仇先生

(1920.3.——1990.8.12)
今天是傅天仇先生的祭日

傅天仇  原名傅健朝,笔名傅路,广东南海人(今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伟大的雕塑大师、美术教育家,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雕塑系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全国城市雕塑艺术委员会秘书长。1942年毕业于桂林美专,深为校长著名金石书画家马万里所赏识,继而推荐给来校授课的徐悲鸿。后因追慕徐悲鸿入国立中央大学(重庆)艺术系继续深造学习,再转入国立艺专雕塑系学习,于1945年毕业。1946年在重庆举办个人雕塑展。1947-1949年在香港从事雕塑创作。1958年为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创作浮雕《武昌起义》。1963年为太原晋祠艺术馆设计环境艺术方案。1986年为天津南开大学创作周恩来铜像。晚年,他致力于探索环境艺术,设计了大连金石滩、秦皇岛长寿山、广西梧州鸳鸯江爱情区等环境艺术方案。曾任西南美术专科学校教师、中央美院雕塑研究班指导教师、《中国美术全集·秦汉雕塑分册》主编、《中国美术辞典》雕塑学科主编、首都城市雕塑艺术委员会委员。

老师,您在哪里……

——缅怀傅天仇先生

    文 / 杜永卫

噩耗传到莫高窟,已是您去世的两周后了。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您竟这样离开我们,离开了您奋斗一生的事业,离开了这个世界!前不久,您不是还写信告诉我,您正在设计一件大型雕塑,到时让我参加放大吗?就在前几天,我还从段文杰老师那里获悉:敦煌研究院已再次邀请您参加“第二届国际敦煌学研讨会”,我们欣喜地盼着先生早日到来,能面对敦煌艺术,聆听您那独到而深刻的见解。可谁能想到,您正是扬蹄奋飞的年华,却为什么去的如此匆忙,这样突然?!

生死,本是一种自然现象,但对于一个将一生奉献给艺术、奉献给教育事业并成就卓越的人来说,同样的死,却包含着不同的价值和意义。当死神夺去了您的生命,敬爱的傅先生——就连那些从未见过您的人都不禁悲哀,更何况受到您多年教诲的学生?夜深人静,我捧着您的遗著——您送我的那本《移情的艺术》,浮想联篇:我想起在您课堂上的那些日子、您来莫高窟和大家围炉夜话的那些夜晚;想起那个黄昏山色,您从三危山下捡回几颗美丽的“五色石”爱不释手,您说它是天然去雕琢的艺术;还有那天早晨,您在石窟里大谈古人画风时的那股激情——回廊上流沙裹着砾石,从高高的崖顶落在您花白的头上,您摸摸头,风趣地回报它一个“天女散花”的美喻。您崇尚自然之美,师法民族艺术,更有纯朴的秉性、传统的美德;您热爱生活及乐观的人生态度,曾给予我多少启迪。然而,连您最后的遗容也不能瞻仰,甚至连一封寄托哀思的唁电也错过机会,我禁不住泫然泪下。傅先生呀,您在哪里?

傅天仇著作《移情的艺术——中国雕塑初探》

认识您应该追溯到1977年。那时,我从孙纪元老师初学雕塑,他是您早年的学生。在他指导我时,常引用您的隽言睿语,还从他书架上那堆收藏年久的报刊、画册里,我知道了您的名字;知道了您在艺术界和艺术教育界中所享有很高的名望。同时,认识了您风格纯朴的作品,也了解了您和作品同样纯朴的为人。拜读您那些真知灼见、洋洋洒洒的论著;欣赏您雕刻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那气势博大、匠心独运的《武昌起义》,曾给予我一个初学者多少启蒙、鼓舞、诱发我多少深沉的思考。自那时起,您成了我心目中倍受崇敬的老师。

傅天仇在创作《南昌起义》泥塑稿

1980年秋,我被院里保送到中央美院雕塑系学习,那时,您是系主任。临赴京时,临赴京时,您在国立艺专时的老同学段文杰先生,托我带几本由他主编、最新出版的敦煌研究方面的书籍送给您。

您的家离学校太远了!历经周折,终于在西单一个狭窄的胡同里深处找到您的住宅。当时,我为您居然住在这样偏僻又简陋的地方感到诧异,更为您的毅力所感动:多少年来,您每天清晨7时到校,夜晚8时才回家。多少次,您工作室的灯亮到深夜未熄,您根本就没有回家。

傅天仇作品《武昌起义》局部

先生的为人,我早有耳闻,但高山仰止,又不免拘束。那时,您虽然两鬓染霜,却精神矍铄,全然不象年逾花甲。当您知道我从敦煌而来,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询问敦煌这些年的变化,从研究、保护、旅游到友人的近况,一时气氛活跃了起来。您待人和蔼,没有架子,我们仿佛久别重逢的师生,聊得兴致盎然。我的拘谨完全消失在您那亲切、宽厚的风度之中。

听着您爽朗的笑声,我的视线转向您的房间。我很惊讶,您的家与您的地位太不相称。几家合住一个古旧的小院,紧挨大门,就是这间面北的客厅,未免夸张,狭小的屋宇光线昏暗,集书房、卧室于一体,拥挤得没有回旋余地。很难想象,您那些杰作、那些专著竟是从这里酝酿、问世的?过时的旧家具上,除了秩序井然地放着很多书籍、文稿和精美的艺术品,标志着主人的博学高雅和对生活的严肃;唯一称得上“奢侈品”的,是一台“古老”的收音机。我不能理解,您在精神世界里是那么富有,而物质生活中,竟然这般清苦,这般缺少追求?

《武昌起义》草图

多少年来,您一直是那身背时的涤卡中山装,无论平时,还是在国际性学术会议的主席台上。您荡漾在艺术的天地之中,可从来没有艺术家那种所谓狂放不羁,自恃清高的名士派头。您文章中那样深刻的哲理、讲课时那么丰富的语汇,而平素您却不苟言笑,不夸夸其谈,总是默默地耕耘着自己的事业。您太痴情于自己那个丰富的世界了,节假日,学校走光了人,您依然不愿离开您那间用于雕塑、写作、办公的斗室,一呆就是好久。我们对您的这种过于严肃、过于“正统”不可理解,背后称您为“神秘的大佛”,而您听到后,却只是宽容的一笑。

记得我向您讨教做好雕塑的“秘诀”,您故作神秘地在我速写本上写下:“品+癖、痴、精、勤”,我学识浅薄,象猜谜似的揣度了很久;当我终于明白,那“五字真言”出自您内心,是您勉励自己也勉励我们奋发向上的一个准则时,那五个凝重的字,透过我的视网,永远的烙在眼底,烙在脑海。当我进一步明白,您为什么将“品”字,放在那样重要的位置时,先生的形象,从此巍然于我的心中!

傅天仇先生1982年

先生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许多优良品质。尤其在艺术教育事业上,您对培养人才表现出无比的热诚,始终把培植下一代的任务树立在个人的创作之上。您以一个正直艺术家的良知,分辨着真善美与假恶丑。据说,您在那个人祸横流的十年,也曾遭到迫害与凌辱,当历史证明您是无辜的,您又以满腔热忱重返讲台;您没有喋喋抱怨,您不计前嫌不排斥异己,您默默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您越是深沉不语,不显山水,我越感到您心灵深处不愈的创伤,就越想窥视您心中的“奥秘”;您是默许“人生就是苦难”的宗教哲理?还是对郑板桥的“难得糊涂”领悟的太透?您大概也认为生活本来就是在坎坷的荆棘中蹒跚地跋涉?不,您胸怀博大,您乐观地憧憬着未来,您对事业的义无返顾和对学生的一片挚爱,又使我的担心和猜测一扫而光。

傅天仇先生作品集

我看到您来莫高窟只有三次,而先生的为人,却在这里传为佳话。您每一次来,都是门庭若市;看望您的人,又总是不分年龄,不分职业,不分高低贵贱。甚至您离开敦煌很长时间,那些招待员、工人、厨师们,还由衷地称道您这位“大教授”的人情味。翻开您那本论文集,您倡导《创作新时代新风格的雕塑》,提倡艺术要《舒劳动人民之情》;您早在1948年,就设想《人民雕刻家道路》,您指出:“我们应该用铜和石块,雕塑出人民的苦难与新生、”“用石块和紫铜,告诉千百年的后代,要他们也生活得自由、幸福,和愉快。”您在艺术上的卓著成就,固然为我们敬重,而您在生活中,表现出来的这些美德,表现出对劳动人民这种深情厚意,不是更值得晚辈们钦敬么?

大匠之道 | 塑坛巨擘傅天仇——20世纪最具影响力雕塑家

您治学严谨,为人耿直,有时不免使人敬畏。1985年春天,您身为《中国美术全集.敦煌彩塑分册》的艺术顾问来莫高窟审稿。您那次和以往一样,不顾旅途疲劳,当天就投入工作。您慎重地校阅每一分稿件,当发现我那部分稿子,存在观点性的错误,您不仅要改,还当面考究我。您带我走窟串洞,实地讲解,我为您精辟的论点一一折服。大西北凛冽的寒风冻僵了手足,我劝您早些歇息,避免冻坏身子;而您却批评我说:“怕吃苦将一事无成”。望着您站在壁画前,那认真、虔诚的身影,我一下子联想到古代工匠,执灯攀架、含辛茹苦地创作敦煌艺术的情景。我更联想到您对艺术的那份执着不渝的精神,独独属于自己的,不同于一般的精神。

中国美术全集:雕塑编7-敦煌彩塑

史苇湘、刘玉权、杜永卫著

1987年9月,是您最后一次来敦煌。那次,您作为唯一的雕塑家兼美术理论家,出席“首届敦煌学国际研讨会”,并出任“石窟艺术组”分会场主持人。您在那次会上,面对国内外专家学者,宣讲的《敦煌彩塑与环境艺术》一文,观点新颖,论述深刻,好评纷至。望见您的双鬓又添了簇簇银丝,我蓦然想起一天黄昏:我陪您去沙丘上散步,莫高窟沉醉在夕阳的余辉之中,这廖廓空蒙的世界静谧、寂寞,仿佛使人能够忘记尘世的一切。记得您闪烁着深沉的目光,用手捋了一下班白的鬓发,自言自语地说:“这世界真安宁,生活在城市里,是难得享受它了!”您还说:在北京时,偶尔想到莫高窟湛蓝的天空、金黄的沙丘、静寂的傍晚,心里总有一种慰藉感。是啊!您常年都在忙碌,一生都在奋斗;您的潜意识里何尝不想歇一歇、不想安安宁宁颐养天年?不是生活的轨迹早已注定,是您根本就离不开您视如生命的艺术,离不开那些学生!

1982年中央美院雕塑系部分师生合影

傅天仇先生前排中、本文作者中排右二

先生的艺术博大精深,您功力深,造诣高,自成风格。您对古代艺术的研究和认识,达到了极高的境界;尤其对石窟艺术更具独到见地。您在创作上,天分高,气质好,出手不同凡响;作品一任然,融贯传统风格又自出新意、自呈清新朴厚的面貌。您早期作品很早就名于艺林,晚年更是意境独造不与人同,如果天假以年,您这位当代雕塑界的大家,又将做出何等成就!可万没想到,当我准备迎接您再次来敦煌开学术会之际,您却不幸与世长辞。傅先生啊,您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可为什么突然间,我们之间却隔下这生死界限!

据说您去世后,段文杰院长去看望了您,他代表敦煌研究院,也代表我们大家。据说您躺在鲜花丛中,神情是那么安详,您的头发全白了,白的象雪,白的象一簇簇蚕丝;灵堂里燃着不夜的蜡烛很旺很亮,我蓦然想起两句古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您不正是这样一个为国家、为艺术、为了下一代,吐尽最后一束丝的春蚕么?

你不正是这样一个点燃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炬么?

安息吧!敬爱的傅先生。

1990年9月于敦煌莫高窟

发表于《艺术界》1991年总第十八期

郭守敬像

“伟大的领袖,亲密的战友”,仇志海、俞菘、潘锡柔、陈桂轮、傅天仇、程允贤合作

周恩来

马克思

鲁迅

李大钊

徐悲鸿

女娲补天

傅天仇作品《武昌起义》

傅天仇作品《武昌起义》局部

#artContent img{max-width:656px;} #artContent h1{font-size:16px;font-weight: 400;}#artContent p img{float:none !important;}#artContent table{width:100% !import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