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精选

主编 | 杜永卫

文 | 袁芳霞

作品 | 常书鸿

图 | 敦煌文化艺术研究中心

常书鸿是我国杰出的敦煌学学者，提起敦煌，就必然会想到敦煌守护神常书鸿。同时，他又是著名的油画家、优秀的艺术理论家。他早年留学法国学习艺术，取得了斐然的成绩。后为保护和弘扬民族传统艺术，毅然放弃在巴黎的优越生活，回到地处祖国西部的沙漠边陲，耗费大半生的时间，潜心研究敦煌学，在此基础上，提炼并形成了相应的艺术观点——艺术的价值观和平民艺术观。

▲　常书鸿风景写生

一、艺术的价值观

常书鸿认为，艺术有绝对价值和相对价值之分。那些从心灵深处产生的艺术作品，能够经得起时间的磨励和考验，即使在历经千百年之后，依然能够感染人，被人们视为珍贵的艺术品，留传后世，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去光彩。这样的艺术具有绝对价值。而有些艺术品，虽然表面豪华绚丽，当时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欣赏愉悦；或者由于艺术效果的宣传，由于不同时代的不同审美观点、不同利害关系，虽然在一定时期也曾被人们当作有价值的艺术品，但是不能给人以思想上的感染力，因而不具备真正的艺术价值。这样的作品，即使曾经被捧得很红，终会因其思想的贫乏，内涵的浅薄，随着时间的打磨而淡出人们的记忆。这样的艺术只具有相对价值。

关于艺术的绝对价值，常书鸿在留学法国时曾这样说：“如果是一幅真正有诱惑力的画，应该使一个鉴赏者从这幅画面得到深入于精神、心灵与感觉中的快乐，这幅画就至少要含有思想、体式与实质三个重要成分以均衡配置。”由此可以看出判断一件作品价值的关键在于它给人的感动、给人心灵带来的震憾是强还是弱。这要求艺术家有宏大的精神，才能创造出感动人的伟大艺术。他还曾说判断作品的艺术价值“应当看其内在的东西是有价值还是没有价值，应单从作品本身出发，感受作品给人的感召力和影响力。而不是关键看是谁的作品，继而考虑其是否是名人”。如果戴上了这样的有色眼镜，就难以区分艺术作品与非艺术作品，把艺术品当作了商品，看到的是商业价值而非艺术价值。也不能以个人的好恶为判断基础，而是应以一种带有普遍性的、能经得起考验的价值观。

▲　常书鸿

常书鸿认为敦煌艺术是具有绝对艺术价值的优秀艺术作品典范。敦煌艺术是艺术家们怀着虔诚的宗教信仰，从自己心灵深处创造出来的艺术作品，是创意性的杰作。他们创造的敦煌艺术的壁画和雕塑，没有完全相同的内容，即使是表现同一内容的作品，艺术家也根据自己的艺术特点和想象力，创造了完全不同的艺术形象。敦煌艺术时至今日其艺术性仍经久不衰，因为那是作者用灵魂进行创作的，这种创造是真实的、不虚假的，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具有永恒的绝对艺术价值。

历史上，有许多杰出的具有绝对价值的艺作术品，因为时代、环境的影响，在创作之初并不为人们所接受和认可。印象派的画家们很多都是如此。塞尚被称为“现代绘画之父”，马蒂斯称他为“所有人的导师”。他的作品在美术史上留下了伟大的足迹。但是，他的一生是在世人的不解、嘲笑甚至侮辱中度过的。在第一次印象派画展中他的作品曾被称为“错乱涂抹的狂人之画”，《布衣特库尔的肖像》曾被批评为“疯子画的疯画”。但是他坚定地坚持自己的艺术信念和艺术道路，为美术史写下了不朽的篇章。德拉克洛瓦的作品照亮了美术界，但他在20岁至30岁期间送进沙龙的作品却为当时画界所不屑。一幅名画曾被讥讽为“绘画的自杀”，当时受到严厉的批判。可见，“真正的价值不被承认，先驱性的工作经常受到批判中伤” ，我们要有洞察艺术真正价值的眼睛。

▲　常书鸿

二、平民艺术观

早年在巴黎学习绘画时常书鸿曾报着“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到敦煌后，对敦煌艺术进行了深入了解，常书鸿因其伟大的平民性而感动、震憾和深省。

在古代封建社会，名家们曾创造出过许多不朽之作。但由于频繁不息的变乱战祸，许多见于画史著录的装饰王宫、祖庙、祠堂、画阁及寺院建筑物的壁画、彩塑、卷轴藏画几乎全部毁于战乱、火灾等人为的破坏及自然的侵蚀。少数劫后余生的藏品，又遭到封建皇帝们残酷的催残，如始皇焚书；董卓判乱销毁汉武帝藏于秘阁的书法名画；梁元帝在兵困城下、乞求投降之前将收藏的书画典籍全部焚毁。后来又有八国联军的劫掠等。无数伟大辉煌的祖国艺术瑰宝，惨毁于封建皇帝、反动统治阶级和掠夺成性的帝国主义列强之手。

▲　常书鸿

与此同时，处于边远闭塞西北边陲的敦煌莫高窟，历经平民艺术家们10个世纪的创造，为人类留下了大量艺术瑰宝，书写了一部中国美术史。它承前启后地保存了自十六国起1600年历代劳动人民不断修建创造的精华，是一座千年来没有停止演变并发展着的结果。敦煌艺术具有很多反映平民自身生活和理想的画面，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平民生活。它诚挚地表现了历代的社会风貌、人文习俗、人物服饰、舟车、耕作、舞乐等各方面的演变与发展，也大量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进行生产斗争的各种场景，如渔猎、家事、营造、推磨、舂米、制陶……还描绘了一些生产、交通工具，保留了大量亭台楼阁、宫殿城池、店铺等古建筑形象。其他还有婚丧、行医、学校、酒肆、音乐、晏会、兵器等，反映了不同阶层的不同生活侧面。这一切，对研究我国古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提供了丰富而真实的形象资料，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同时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而这些优秀的艺术作品，都是那些平民艺术家们凭着自己的艺术天份、虔诚的宗教信仰和不尽的创作热情创造出来的。他们献出了毕生精力，换得的却只是封建社会的艰辛凄惨生活。在藏经洞发现过塑匠赵曾子的《典儿契》，就是千百年来无数平民艺术家们苦难生活的写照。他们的住地和工作场所都是阴暗的洞窟，在画窟顶的时候，不仅需要登高架，还要仰着脖子一笔一笔地费力描绘，而在画墙脚的时候，就必须匍匐描绘。敦煌艺术的每一笔都凝结着这些艺术匠师们的智慧、才情、天份，一窟一像都渗透着他们的血汗。而这些伟大的平民艺术家，正是为当时封建统治阶级所不齿的“画工”、“画匠”，他们在黄沙漫漫的戈壁深处默默无闻、夜以继日地绘制壁画、塑造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他们在当时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在美术史上也很少有关于他们的记载。常书鸿认为，应当改变这些画工们在美术史上的地位，应当重新编写中国美术史，改变对他们简单的认识和评价。敦煌艺术，让常书鸿深深感到艺术的精髓升华于民众的心灵，民众拥有创造力和克服重重困难的力量。艺术应该为民众服务，应当在作品中表现自己的思想和理想，奉献给民众，为民众做出自己的贡献。身为一个艺术家，一个学者，都应当自觉摒弃轻视民众的个人功利主义，与民族虚无主义及狭隘的民族主义划清界限。这是常书鸿对艺术最高形式的一种体认，是其艺术境界升华的产物。

常书鸿一生对艺术有过许多重要观点，如艺术的题材问题、装饰艺术发展史及所面临的问题、现代主义艺术观等，早年时还曾对中国艺术的发展及建构提出过前瞻性的设想。艺术的价值观和平民艺术观是常书鸿在留法回国后研究敦煌艺术的基础上形成的。这些观点在今天我们所处的商品化社会的享乐主义时代，在艺术多元化的大背景下，对我们当下的艺术创作和艺术理论研究仍有现实的借鉴和指导意义。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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