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场开垦时间还不长,有很多低洼地号,遇上雨季排水不畅,低洼地号庄稼就会被淹死,甚至上千亩地号颗粒无收,所以农场利用农闲季节(冬季)进行水利工程大会战。那时能用于水利工程机械很少,全农场也就十几台推土机,别的全靠人工用铁锹、十字镐、土筐、木杠(抬筐用)搞人海战术。每年冬季各农业分场奋战在水利工地人数大概有八、九千到一万人左右。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上旬,连队大面积大豆玉米收获基本完成,准备转向冬季排水工作。六八年排水任务是疏通大索伦河排水干渠,挖三十米宽,深度不一,地型高就得挖深,低洼地就挖浅些,总长度我不知道多少千米。一分场任务,分在六分场二队住区往北,有四、五里路,在大孤山西边一遍草甸子里。

七连第一批人员,早在十月下旬就去工地附近建点,有木工、瓦工、农工一行十几人。马车拉着行李、粮、油、菜及各自干活工具。我不记得是第几批去工地的,只记得也是坐马车。连队那时好像有三、四辆马车一台铁牛。去分场总场拉面、豆油、生活物资及到地里送饭、送个病号啥的全用马车。一台铁牛主要是运煤,供应食堂和职工家庭取暖及运粮到总场或迎春粮库,回来拉化肥和生产资料。

农场马车底板是平的,轮胎在平扳下面,所以左右和后面都可以坐人。我们十几个人把行李放到马车上,上车坐下。这时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脸色虽然有点黑但透着红,看上去非常健康,好像浑身有使不完劲的人。穿着光扳羊皮大衣,脚下穿着到膝盖白色毡 疙瘩(靴子)向马车左前方走来,左手紧握长鞭,右手按住马车左前车帮两脚一蹬,麻利地坐上马车,大鞭子一挥,随口喊出:”驾”!三匹马像士兵一样非常听话迈开四蹄拉着我们出连队朝着排水工地大孤山驶去。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时间就到了工地。前期来的人已经把半地下工棚和食堂搭建好。全连一百多号人两个工棚,大工棚男工住,小工棚女工住。大工棚长大概三十米左右,宽五六米,分两边搭地铺,中间是过道。记得用油桶制作的简易烧柴禾炉子,一头一个,长长黑铁皮制作的炉筒子延伸到外面。尽管这样前几天在里边睡觉还是很冷的,可能是刚开始烧的原因吧,墙、地、地補那那都是凉的,烧几天后,人多了室内温度高了些。后来外面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工棚里夜间温度也很低,洗脸盆里的水冻成很厚的冰,睡觉得带皮帽子。太冷时,穿着棉衣、棉裤、棉袜子带上皮帽子,全副武装穿进被子里。第二天早上,眉毛眼睫毛胡须上全是白白的霜雪,胡须上甚至结出冰溜子。我已经在北大荒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冬天寒冷已经经历了很多。我真佩服这些各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们,他们第一年来北大荒,经历第一个冬天却没有一个叫苦。更可敬的是生活在南方城市,上海、杭州男女知青们在工地上干的热火朝天,没有一个退缩。

北大荒风风雨雨五十年(十三)八五二农场六八年冬季大孤山排水会战

来到排水工地又重新调整了班组,记得我们班十多个人全是小伙子,大部分都是城市知识青年。有一天班长叫我拿着斧子去工棚附近小树林里砍几根木棒做铁锹把,因挖冻土很费锹把,容易断。带上手套拿上木工斧子走进小树林,挑直的硬杂木砍。当我跪在地上砍第三棵小槐树杆时,两手抡起斧子朝树根部使劲砍下去,结果右胳膊被旁边一树叉挂了一下,锋利的斧头没有砍着小树,直接砍向我的右膝盖,斧尖瞬间把棉裤砍破四厘左右的口子。我扒开砍破的棉裤口子往下看,发现膝盖偏上地方被斧尖砍破了大概二、三厘米的深口,看见白白的肉外翻着,慢慢流着血。我按着伤口,一瘸一拐回到住地,卫生员用典酒消消毒,用白纱布围着腿绕几圈系好,几天就好了,没耽误干活。后来伤口完全好后,发现膝盖上方有块明亮亮的伤疤。

工地作业面,经过夜间十几个小时零下三十多度严寒,把头天下午收工时软土工作面,全冻成厚十几厘米坚硬地面。用十字镐使劲猛刨一阵子,把冻土块一块一块背到排水干渠两边岸上一米外放下,每天不知道往返多少次。把冻土层刨掉背走,下面的土就可以用筒子锹直接挖土往两边岸上甩,离岸边远的就得装铁丝框两人往岸上抬。经过劳动实践,有人发明了省力工具,连队烘炉用汽车废钢扳烧红拍扁,制成尘刀型,一头做成圆裤,按上大概一米长的木把,铁裤前焊上个能活动铁环,系上几根绳子。把犁刀尖插入土里二十厘米左右,前面几个人拉,后面一人扶着木把,把下班前软工作面犁成三、四十厘米方块。第二天用镐头或铁钎子轻松的就把冻土层起开了,省去轮大镐力气。工地上不管是刨镐、用锹挖土、背冻土块、抬土筐、装土筐没有轻活,干一会都会出汗。身上出汗后把棉袄脱了,皮帽子摘下来,上身和头上冒着热气与冷空气相遇,一会发稍、毛衣绒毛上结成白白的霜,甚至结成微小的冰溜。下班后穿上棉袄带上皮帽走在回工棚的小路上,西北风吹着,一会身上的汗就没了,随之而来的是出过汗的皮肤与汗侵透的内衣贴附在一块冰凉冰凉的,特别不舒服,有时冻得瑟瑟发抖。

后来工地负责人安排我到放炮班,记得有四、五个人放炮。先用铁锹在需要放炮的地方挖一个一米深左右,里大外小深洞。等大家下班离开后,我们小心翼翼装上炸药和雷管导火索,再把几十公斤的硝酸安慢慢倒进去,用木棒轻轻捣实,最后再用泥土封囗填平捣实。一个炸点用一两管炸药一根雷管,大部分用硝酸安代替炸药,导火索有长有短,先点长导火索后点短导火索。这活是个细活,装炸药、雷管、导火索操作要胆大心细,不能毛手毛脚,如不注意,盲目操作容易造成爆炸事故,后果很难想象。每次放炮都是有数的,点着后快速撤出放炮区,然后数着响炮数,如果响的炮数没有所点的这么多,差几个就有几个哑炮,等过十几分钟后,还得进入炮区去排除哑炮。排哑炮更危险,去炮区查看,有时走到半途时,炮又突然响了,这情况全线工地上都有过。

有一次其他连队工地放炮,施工人员还没完全撤离到安全距离,就点着了导火索,爆炸声震天响,冻土块飞向几十米高空,又像冰雹样噼里啪啦落下地面厚厚雪地里。当时正巧一块小小的冻土块砸到来不急躲闪一个施工人员头顶上,瞬间倒下,当时就没有生命体征,把生命永远献给北大荒这块黑土地上。

一九六九年元旦仍然奋斗在水利工地,工地食堂中午吃饺子,过元旦改善生活。饺子是连队领导组织职工家属提前包好冻好装进袋子里用马车送到工地,我们才吃上这充满爱心的饺子。工作是艰苦的,生活是快乐的,这就北大荒人的奉献精神。几十年过后,我们人工挖的大索伦河排水干渠仍然发挥着排水作用,给后来农场粮食生产连年丰收创造了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