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1948年南京城里的头等大事，除了战场上的炮火连天，就是在蒋介石心里头，有根刺扎得是越来越深，拔不出来，睡不着觉。
这根刺，就是华东野战军的粟裕。
豫东那一仗打完，粟裕这个名字，在总统府的作战室里，几乎成了所有人绕不过去的梦魇。
明着来，几十万大军都拦不住他，那只能来暗的。
一道来自最高层的绝密指令，跟鬼火似的，飘进了军统的门：不计代价，干掉粟裕。
代号，“金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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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盘棋下得极大，也极险。
一边是老蒋手底下最精锐的特务机关，另一边，说出来谁都想不到，是四个在上海滩敌特老巢里敲打字机的年轻姑娘。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仗，就这么打响了。
一、一颗星的坠落
这个叫“金柯”的计划，最毒的一步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本名叫陈富荣，叫他金柯是后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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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生要是按原来的剧本走，那绝对是前途一片光明。
上海滩的穷学徒出身，一路摸爬滚打，奔到延安，进了革命的大学堂。
在苏南根据地打鬼子，那是真的拿命在拼，二十出头就当上了县委书记。
到后来，已经是华中十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妥妥的年轻高级干部，同志们都觉得他将来不可限量。
可人生的路，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
1947年，他去上海办一件要紧事，脚跟还没站稳，就栽在了国民党特务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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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头的监狱是什么地方？
老虎凳、辣椒水，这些都还是开胃小菜。
陈富荣没扛住，钢铁般的意志，在撕心裂肺的疼痛面前，到底还是碎了。
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把他知道的组织机密，像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一个对我方至关重要的秘密单位——大华公司。
蒋介石跟军统那帮人精，立马就闻到了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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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发现，陈富荣这个人的价值，远不止他嘴里那点情报。
他那个“地委书记”的身份，就是一把能直接捅进我军心脏的刀子。
一个极其阴险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对外不声张，就当他没被抓过，然后把他放回去。
让他打着“汇报紧急军情”的幌子，去见粟裕。
只要能见到面，跟在他身边的特务，就能当场动手。
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功，陈富荣对这个计划上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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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想象成古代刺客荆轲，盘算着怎么接近，怎么动手，怎么提着粟裕的人头去南京领赏。
他大概忘了，当他选择跪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荆轲，只是一个被历史唾弃的叛徒。
二、在“魔窟”里安个家
就在陈富荣这把“刀”被磨得锃亮，准备出鞘的时候，上海的另一个角落，一个更隐秘的局，早就布下了。
这个局的中心，是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稽查处。
老上海人管那地方叫“活地狱”，进去的人，能囫囵着出来的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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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刑场，那都是标配。
可越是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就越需要有光照进去。
中共上海地下党，就把眼光盯上了这个“魔窟”的心脏——文书室。
那儿进进出出的，全是见不得光的绝密文件。
机会这东西，有时候就藏在鸡毛蒜皮的小事里。
1946年，稽查处文书室有个姓董的女打字员，嫌这地方太压抑，工资又少，削尖了脑袋想跳槽去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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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上司撂下话，想走可以，得先找个能顶替你的人来。
这事儿，正好落进了地下党周明的耳朵里。
周明化名叫“周月英”，她早就通过七拐八弯的关系，认识了董小姐的外甥女。
靠着这层关系，她被顺理成章地推荐给了稽查处。
面试的时候，情报科长萧振华看她打字又快又好，当场就拍了板。
就这么着，第一颗钉子，稳稳地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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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还不够。
周明摸清了办公室里其他三个女同事的心思，也都是天天盼着走人。
她就装作特别热心肠，今天帮这个介绍个好去处，明天给那个牵个线。
一来二去，她那三位同志——傅亚娟（化名李慧珍）、柳茂才（化名柳静芳）、赵幼芷（化名赵丽珍）——就一个接一个地，顶替了原来的位置。
这下，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文书室，这个掌握着无数秘密的地方，四个打字员，全换成了我们的人。
她们四个，每天穿着旗袍，画着淡妆，跟周围的特务们点头哈腰，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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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她们灵巧的手指敲着键盘，也用女性独有的细腻和耐心，跟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处关系。
时间一长，那些特务还真把她们当成了几个爱漂亮、图安逸的普通小姑娘，戒心也就放下了。
一座最坚固的红色堡垒，就在这个“魔窟”的最深处，悄没声儿地建成了。
三、打字机旁的生死时速
1947年底的一天，周明她们四个像往常一样去稽查处上班，一进门就感觉不对劲。
文书室的门锁着，文件收发全改从一个小窗口递进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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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姑娘心里咯噔一下，昨天晚上这楼里灯火通明了一宿，肯定是出大事了。
心里再急，脸上也不能露出来。
她们装作若无其事，四处打探。
正巧，一个平时跟她们关系还不错的特务小头目，打着哈欠从旁边走过。
四个姑娘立马围上去，又是递手绢又是关心：“黄大哥，您瞧这眼圈黑的，昨晚又熬通宵啦？
有什么活儿我们帮您分担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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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黄大哥”哪有防备，一听有免费的劳动力，正愁人手不够呢，就把她们带到了校缮室主任宋莹那儿。
宋莹是个老特务，盘问了几句，又严厉地警告了一番，看她们态度“诚恳”，也就同意了。
当她们走进那间临时办公室，看到屋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卷宗时，一场关系到粟裕将军生死，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华东战局的较量，正式开始了。
她们一边抄写，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着文件的内容。
突然，一份题头写着“大华公司专案”的绝密档案，让四个人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们强作镇定，继续抄写，脑子里却在飞速记下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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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里，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陈富荣，也就是金柯，叛变的全过程。
他不仅供出了我党在上海负责采购紧缺物资的秘密机构“大华公司”的全部情况，还交代了人员名单和联络方式。
最让她们手心冒汗的，是档案的最后几页。
上面赫然写着国民党特务机关策划的那个歹毒计划：一边准备对大华公司动手，制造混乱，吸引我方注意力；另一边，让金柯带着特务火速赶往解放区，以“地委书记”的身份紧急求见粟裕，实施刺杀！
国民党那边算盘打得噼啪响，他们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等解放区那边知道大华公司出事的时候，金柯早就到了粟裕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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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怀疑一个火急火燎跑来报信的自己人呢？
情报就是命！
这四个姑娘比谁都清楚，她们晚一分钟把消息送出去，粟裕将军就多一分危险。
她们冒着随时可能暴露的风险，利用抄写文件的机会，把这份要命的情报牢牢记在心里。
下班后，她们用最快的速度，通过秘密交通线，把情报送到了上海地下党负责人陈来生的手上。
一道无形的电波，划破了上海的夜空，十万火急地飞向了华东野战军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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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无声的落幕
几天后，当金柯带着十几个军统的精锐特务，风尘仆仆地赶到江苏江都县，要求立即面见粟裕，说有天大的紧急军情要当面汇报时，迎接他的，不是热情的双手，而是黑洞洞的枪口。
蒋介石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必杀之局，就这么被干净利落地破掉了。
粟裕将军毫发无损，继续在华东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
而那四个在“魔窟”里力挽狂澜的姑娘，她们的战斗，还没结束。
1948年，任务完成后，组织安排她们陆续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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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先走一步。
傅亚娟在撤离时却出了意外，不幸被捕，关进了龙华监狱。
千钧一发之际，组织动用了一切力量营救，最后想出了一个“逃婚”的由头，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赵幼芷和柳茂才则选择了继续潜伏，她们担心一起走会引起敌人警觉，暴露了这条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情报线。
她们一直坚持到1949年5月上海解放前夕，看着国民党大势已去，才以“家里父母在，不愿跟着去台湾”为理由，平静地辞了职。
上海解放后，她们重新归队，就像水滴汇入大海，没有声张，也没有表彰。
她们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任何功劳簿和嘉奖令上。
参考资料：
程光，《鏖战——中共中央上海局备忘录》，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
《解放战争时期的中共上海地下党》，《党的文献》，2009年第4期。
中央电视台，《档案》栏目，“潜伏在魔窟的红色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