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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翻开《长(zhàng)物志》,都会觉得是翻开了生活博主的账号,教人家中器物怎么摆,家具要挑什么式样的,书画要如何摆放才能不显得附庸风雅,属于展现文人趣味的生活指南。全书出现最多的字眼是“雅”,雅洁、雅观、雅称、雅道、雅器、雅正、雅物、雅士、清雅、温雅。
作者文震亨是苏州人,生于官宦书香门第。作为“吴门四家”之一文徵明的曾孙,他与兄长文震孟共同撑起了文氏家族的晚明荣光 —— 兄长以状元之身入阁拜相,成为《明史》盛赞的 “刚方贞介,有古大臣风”的朝堂脊梁;而文震亨则秉承家学,在诗文书画与园林艺术中开辟天地。
正在苏州博物馆“从拙政园到莫奈花园”展览展出的《唐人诗意图》。
书名“长物”,取“身外余物”的意思,全书十二卷,分为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位置、衣饰、舟车、蔬果、香茗。
门庭雅洁,室庐清靓。亭台具旷士之怀,斋阁有幽人之致。《长物志・室庐》
译文:门庭要雅致洁净,居室需清爽明亮。亭台应具隐士的胸怀,斋阁要有幽人的情致。
作为古代家居博主,文震亨在开篇便抛出“门庭美学” 的核心主张 —— 以极简线条勾勒空间气质。
桃李不可植于庭除,似宜远望;红梅、绛桃,俱借以点缀林中,不宜多植。《长物志・花木》
译文:桃李不应种在庭院近处,适合远望;红梅、绛桃可用来点缀树林,但不宜过多种植。
文震亨主张用红梅制造视觉焦点,避免密集种植导致审美疲劳,这种“克制的浪漫” 与园林中的“留白美学”不谋而合。
石令人古,水令人远。园林水石,最不可无。《长物志・水石》
石头赋予空间古意,流水延伸视觉层次。园林中的水石,是不可或缺的灵魂。
文震亨堪称“景观软装大师”,他建议用太湖石搭配溪流营造 “咫尺天涯” 的意境。
观鱼时,须临清流,就绿阴,方得鱼之乐。《长物志・禽鱼》
译文:观赏游鱼时,要靠近清澈的流水,坐在绿荫下,才能体会鱼的乐趣。
文震亨将养鱼提升为“沉浸式生活艺术”,强调环境氛围对观鱼体验的影响。
译文:收藏书画时,首先要辨别真伪,其次再评价艺术价值高低。
作为明代“艺术鉴宝博主”,文震亨建立了一套严谨的收藏方法论,从纸张、墨色到笔法,层层拆解鉴定技巧,专业性堪比现代拍卖行专家。
几榻之设,须与室庐相称,古雅可爱。《长物志・几榻》
译文:桌椅床榻的陈设,要与房屋风格协调,古朴雅致才是上品。
文震亨主张家具应成为空间的“配角”,反对过度装饰。
茶具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长物志・器具》
译文:茶具以紫砂壶为最佳,因其既不掩盖茶香,又不会产生熟水味。
文震亨深度测评各类茶具,最终力荐紫砂壶为“最佳单品”。
位置之法,烦简不同,寒暑各异,高堂广榭,曲房奥室,各有所宜。《长物志・位置》
译文:空间布局的方法,繁简因季节而异,高楼大厦与幽居密室不同,各有所适宜的方式。
文震亨他提出“四季家居动线规划” 理论 —— 春季移榻近窗,冬季设炉暖阁。
文震亨堪称明代“极简穿搭博主”,他主张用素色棉麻打造 “高级感”,反对过度刺绣与珠玉堆砌。
文震亨将出行装备升级为“移动雅集”,在船舱中打造小茶室,这和“露营装备党”异曲同工。
译文:蔬果类食材,务必新鲜洁净,避免靠近腥膻气味。
文震亨强调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主张用竹篮盛果、青瓷贮蔬。
文震亨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茶道系统”, 从水源选择到火候控制,再到品茗环境,严格到每一步骤。
都说富贵三代,才懂穿衣吃饭,文震亨生于“老钱”家族,书中所写的这些知识得益于他在生活中的观察。园林艺圃是文震亨所倡导的优雅生活的实景呈现,他认为理想的园林是这样,“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
艺圃原名“醉颖堂”,由明代学宪袁祖庚所建,明万历末年由文震亨的哥哥文震孟购入,改名“药圃”,园林外的小巷子也因文家而得名 “文衙弄”,名字至今没变。
文震孟在此莳花种药、砥砺气节,文震亨则将园林生活的细腻观察转化为器物美学的系统主张,使艺圃成为《长物志》最鲜活的 “实践实验室”。
故事的结束是在顺治二年(1645年)六月,清兵攻陷苏州,文震亨避地阳澄湖畔,闻剃发令而投湖自尽,家人救起后,绝食六日,呕血而亡。
这位毕生追求“雅洁” 的文人刚烈殉国,用生命践行了《长物志》中 “宁朴无巧,宁俭无俗” 的人格准则。
如今人们在艺圃延光阁靠窗的位置喝茶,在廊下听雨,在回廊赏花,沾染的也是几百年前的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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