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棠村概貌
时间如川流，人生如羁旅。对那些上了年纪的村镇，我从来都是心怀敬意的，更何况千年古村上甘棠。
初夏时节，湖南省永州市江永县夏层铺镇的大学同学周先生，微信朋友圈一组其老家上甘棠村最新靓照，即刻诱惑我呼朋唤友驱车前往。
我和三位好友先从长沙出发，与江永县城的周同学会合后，稍事休息，继续驾车往西南25公里的上甘棠村进发。沿途地势平坦，鲜有高大山岭阻拦。半小时后，豁然天地开：村落位于翠屏山脉前，左侧石山为昂山，右侧山头为栖凤山，村前河流为谢沐河，为堪舆学中“左青龙、右白虎，后有靠山、前绕玉带”的“风水宝地”布局。
上甘棠村的由来
周先生告诉我们，上甘棠村古建筑群地处小坑国家森林公园的中心地带，龟山夕照、昂山毓秀、古衙遗址、月陂亭、寿萱凉亭、步瀛古桥、文昌阁、县治民居等“甘棠八景”，构成了一幅青山、绿水、小桥、人家的美丽画卷。
步瀛桥
村名一说源于《诗经·甘棠》，周氏族人以“甘棠”为名，怀念先祖召公，彰显儒家之风。村中保存的明代所修《永明周氏族谱》中也以“吾甘棠，召公驻节过化之乡”自诩，并引以为荣。
我好奇地问周先生，上甘棠周姓村民是否与出生于湖南道县的周敦颐同宗同祖？答曰：“据道县与江永甘棠村的《周氏族谱》记载，周氏族人自唐天宝年间为了平定南方十州动乱，从山东青州搬迁至宁远大洞。那时候有个叫周如锡的，在唐朝当过刺史，生子18个，其兄生子6个，都以’弘’字排辈，是周氏家族中有名的’二十四弘’。周如锡的十五子周弘本的后代于唐太和二年迁居上甘棠，周如锡的长子周弘谦之后则迁往道洲（今道县）。因此，周敦颐、甘棠周氏都同为’二十四弘’之后。”
还有一说是，周氏先祖于唐朝天宝年间从山东来此定居，取“甘棠”为名，寓意甘甜的野苹果。另有说法称，“甘棠”原指高大乔木，后成称颂官吏政绩之词，表明周氏先祖是有功之臣。
周翰宗将军故居
村落格局上甘棠村属于典型的聚族而居所形成的村落，依山傍水，坐东朝西，具有完整的聚落层次结构，是湖南省迄今为止发现的形成年代最早、保存程度最为完整、形成时间最长的典型移民聚落。
上甘棠村古民居建筑群保存相对完整，现存建筑数量多达200余栋，为湘南地区典型的清代建筑形制，也有少量或局部的建筑构件为明代。整个村落沿村前谢沐河布置一条主干（约1.8米宽），与主干道垂直布置9条次干道（今存7条），次干道口设置门楼，按门楼聚族而居。上甘棠周氏共十族人，自称九家门楼十家厅。九族人沿9条垂直次干道及次干道左侧设置的小巷道向后延伸布置住房。在村落中央即第四、五条干道后面，又有一条与主干道平行的次干道，就是称为“十家厅”的族人住房。通向全村各个角落的道路包括巷道旁的水沟都用青石铺成。
一千多年来，周氏血统一脉相承、位置未变、名称未改，被誉为“千年古村”。上甘棠村除解放后迁入7户外姓，其余皆为周姓，村名、村址和家族传承基本未变，极为罕见，现今被誉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中国传统村落名村”。
周氏宗祠
步瀛桥和文昌阁
我们一行五人沿谢沐河西往南行，嬉戏打闹，走走停停，几分钟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八百“高龄”的三拱石桥——步瀛桥，再就是桥侧高耸的文昌阁。
文昌阁
进村途经第一站是文昌阁，位于桥南侧、村对岸。在我的印象中，但凡有点历史文化沉淀的城市大都有文昌阁，一般为古代官方修建，以祈盼文化昌盛，上甘棠村修建的文昌阁保留至今实属罕见。这座阁楼始建于南宋年间，现存的文昌阁建于明朝万历四十八年，至今已几经修葺。楼阁有四层，高16米、宽10.6米、深10.2米。阁楼由青砖砌成，除底层外，每层四面开瞭望孔；楼梁卯榫相嵌、四角飞檐高翘。立阁下仰望，顿感巍然庄重之气势。文昌阁一二层为砖楼，青砖清水墙，墙身开小窗；三四层为木楼，全木结构，外观似城墙箭楼，具有典型的明朝建筑特征。
我们被文昌阁简介木牌上一首小诗吸引，一起即兴吟诵：“治愚自古建文昌，明智今人办学堂。达德成才凭教化，新颜旧景两昭彰。”当地村民兴学重教理念，可窥一斑。
走上村口步瀛桥，顿感岁月沧桑。步瀛桥为横跨谢沐河的三拱石桥，据资料记载始建于宋宣和七年（1125年，一说建于宋靖康元年，1126年），距今达800年以上，是湖南省唯一仅存的三拱宋代古石桥。桥长30米，宽4.5米，每拱跨度9.5米；原来通高8米，现由于河床抬高降至5米。因年久失修，拱桥上游方向被洪水冲毁，垮塌长7米、宽1.5米。
步瀛桥这个名称有两个含义：一是指甘棠村风光秀美，“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如同蓬莱仙境，步过此桥，就能进入仙境之地；二是指甘棠学子步过此桥，桥上落石101块，上甘棠村出了七品以上官员101个，走向广阔世界，建功立业，成为国家栋梁之材，这就是步瀛桥“掉石出官”的典故，同时彰显了周氏族人对自己美好家园的高度认同与自豪。
连接文昌阁与村落的这座步瀛桥，相传另有一个“渡仙桥”称谓，据说落成那日祥云压檐角，八仙踩着虹桥来贺。铁拐李醉眼乜斜，杏木杖轻点桥身，半阙残影半阙完整——断石残阶竟成韵致，惊得大家屏声静气。仙人却抚须长笑：“妙哉！此桥通仙凡两界。”故名渡仙桥。
立于桥上，感觉自己也成了仙人，学着仙人微笑观之，整条谢沐河都成了浮动的时光纽带，仿佛自己也成了人生大赢家。
古村遗韵
我们打卡拍照完毕，走过步瀛桥，一条通向两广的古驿道沿河岸绕村前而过，临村段形成一条街道。街道靠河一面用青石砌成一道护河堤。所用青石为錾子凿成的长方条形石。长长的护河堤每隔一定距离建有供村民用水、洗濯、上船的“口子”。
走进街道，目之所及，大多还是原汁原味的古宅。村中保存较完好的明清古宅有两百多栋。一些老字号铺面依旧在营业，只不过，并没有城市里那种繁杂或热闹。
村内小巷尽管纵横交错，始终与各个门楼干道相连。周姓每一分支皆有一座门楼。门楼干道两边为此分支人员建房之地。上甘棠村是湖南典型的利用宗亲血缘关系建起的村落。
龟代表长寿吉祥，上甘棠村民信奉神龟。村周边不少名称带龟字：龟山、龟台、寿龟亭等。寿龟亭位于离村不远的驿道上，亭内有石龟。过往行人喜欢摸摸龟头龟背，据称如此可保路途平安。
上甘棠村的祖辈们是唐朝天宝年间平定南方十州动乱的将士。他们平定动乱后，在南方一些地方分别定居下来，固守边陲、教化异族。所以，上甘棠祖辈多贤达，自然重视教育，重教兴学之风一直延续至今。
上甘棠村博物馆
千年来，上甘棠村出了七品以上官员101名，官至尚书、节度使、太守、宣政大夫、将军、刺史、知州、县令等。其中京官18名、进士11名，举人、秀才不计其数。甘棠为高大乔木，封建帝制时期为称颂官吏政绩之词。上甘棠村出了这么多官吏，与村名可谓相契相合。
走出上甘棠村南门70余米，顺着那条已有1200多年的青石板路向东南，便可见到一块天然石壁上“月陂亭”三个大字。这是湘中乃至百越通向两广的古驿道口，古人在沿河的石壁上凿开一条小径，形成了天然石亭。
这儿既是古代湖湘通往两广的要道，也是过往行人休憩和文人吟诗作赋的好地方。“月陂亭”石壁上现存碑刻有24方，记述村中大事，功德名言，绵延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被认为是国内罕见的千年石刻家谱。作为周敦颐同宗后裔，上甘棠村民对儒家精神的传承尤为重视。摩崖石刻中有规劝村人要孝敬和睦的碑文，有道学“吟风弄月”典故最早的诗文，铭记周敦颐教诲后世的道学风流。
石壁中央赫然是“忠孝廉节”巨幅摩崖，每个字高1.8米，宽1.3米，字迹苍劲有力，镌凿工艺甚佳，额首“大宋忠臣文山公书”，落款为“乾隆二十八年永明县正堂黄平王伟士临”。
“忠孝廉节”是石刻上的文字，同时也是儒家精神的鲜活传承。它让上甘棠村成为湖湘文化的寄托之地，一处寻根儒家传统精神的所在。这四个字，承载了周敦颐的大儒气节、文天祥的英雄气概以及中国古代文人的精神传统。
暮色渐浓，晚餐选择在村里周先生亲戚新开的农家乐。正式开餐前，周先生告诉我们，如今古村发展起乡村旅游，部分村民开起农家乐、民宿，一些有特色的文创产品也应运而生。农闲时，村民们还会在导游带领下，向游客讲述村子的古老传说和建筑故事，不断传颂千年古村的前世今生。旅游收入也为村民们的生活带来些许改善。
不到十五分钟，热情好客的店主就为我们端上纯天然的江永群香汇、山里蕨菜、地三鲜、糯香芋、布衣牛肉、白首乌炖鸡……草药清香与柴火焦香在舌尖缠绕，菜品简单，不过满是当地乡土味。
古村清寂，人已去，村还在。建筑是活着的历史，是人们曾经的过往。或许，在未来农文旅融合发展中，当地职能部门和上甘棠村走出去的有识之士，修旧如旧，焕发新意，成为乡村振兴的一大亮点。
上甘棠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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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然时序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