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岳石窟中的毗卢洞,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安岳石刻当之无愧的代表性精品。它坐落于安岳县石羊镇的塔子山上,距安岳县县城50公里,离重庆市大足县也仅30余公里,地理位置独特,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毗卢洞概况与历史溯源

“毗卢”源自佛语,寓意“清静法深”,佛教寺院中常见毗卢寺、毗卢庵、毗卢殿等名称。毗卢洞作为此地规模最大且保存最为完好的一窟,其名称便由此而来。

依据造像旁侧的“柳本尊十炼铭文”,毗卢洞的石刻造像起始于五代天富年间(公元936 – 944年),后续各代均有培修与补刻。不过,目前学术界普遍认为,毗卢洞主要集中开凿于南宋时期,与临近的重庆大足宝鼎山、安岳华严洞、茗山寺、孔雀洞等造像同属一个造像系统。景区内现存龛20个、碑刻题记32处、大小石刻造像465躯,这些造像主要集中在毗卢洞、幽居洞、千佛洞和观音堂内。其构图丰满、造型别致、雕刻精细,其中观音经变窟中的观音像(俗称“紫竹观音”“水月观音”“风流观音”)堪称安岳石刻造像的极品,代表着我国宋代造像的最高工艺水平。

柳本尊“十炼修行图”:密宗传奇与艺术典范

柳本尊生平与修行事迹

踏入毗卢洞,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宗第五代祖师柳本尊的“十炼修行图”(亦称“十劫修行图”或“行化图”)。此图刻在高6.6米、宽14米、深4.5米的毗卢洞内,实质上是柳本尊生平事迹的“传记”,也是密宗宣扬通过残肢毁体苦修以达佛果的教仪图。

柳本尊,名居直,唐大中九年(公元855年)生于嘉州龙游县玉津天池坝(今四川乐山市境内)。他本是弃婴,被邑都吏收养。长大后聪慧过人,养父死后以柳为姓,继父职。不久,他便素食纸衣、律身清苦,专门修持“大轮五部咒”(金刚界大曼罗),每日念诵《瑜伽经》,数年后自称四川密宗第五代祖师。此后,他先后赴川西武阳(今新津县武阳镇)、登峨眉、去成都、住弥蒙(今成都青白江区弥蒙镇)设道场、收弟子,弘扬密法。据说蜀主王建曾授予他“唐瑜伽部主总持王”称号,宋熙宁元年(公元1068年)宋神宗赐院额“圣寿院”。

“十炼修行图”的艺术特色与价值

该图造像布局严谨,人物密而不繁、疏而有序,上下呼应、相得益彰。其雕刻主题鲜明,形象生动,姿态多样,情趣横生,独具地方特色,是具有浓郁民间生活气息的石刻典范。古匠师们不仅注重造像的外部结构美与造型美,还精心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尽管柳本尊残肢毁体的修炼是人生的劫难,但造像却尽皆面带微笑,毫无痛苦之状,这大大缩短了神佛与世俗的距离,激发了信众对佛教“三宝”的虔诚。

从柳本尊行化事迹中可以看出,他所持大轮五部咒与唐开元佛教密宗三大士——善无畏、金刚智、不空所传金刚界密宗有关,但他采取的烧炼身躯、施舍器官等苦行与纯密不同,因此柳本尊所倡导的密宗是地道的四川地方性教派——川密。这为佛教传播的地方化提供了实证,对四川石窟地方化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然而,安岳毗卢洞的密宗道场与柳氏教派是如何挂上钩的,至今仍是未解之谜,有待专家学者进一步探讨。

“十炼图”生动地再现了柳本尊的求佛之道,也向世界阐述了不经非常之苦,难成非常之业的道理。它造像规模宏大,内容丰富,布局严谨,主题鲜明,艺术精湛,既有本尊行化的直观图像又有文字解说,就像一幅刻在岩壁上的连环画,极富观赏价值。同时,它开创了四川密宗大规模造像的先河,是历代藏经未录入的佛教密宗石刻文献,填补了藏经中的空白,也是密宗地方化、世俗化的历史见证,是研究四川密宗和柳本尊生平的珍稀史料。

哼哈二将:佛国守护神的传奇

在洞窟的两侧,分别刻有一怒目力士和一密执金刚,推测可能为传说中的“哼”“哈”二将。“哈”代表一个人的“生”——婴儿降生的第一声哭;“哼”代表一个人的“死”——临终前吸入的最后一口气。

哼哈二将有两种来历,一是封神榜上的,一是佛家的。据《大宝积经》记载,哼哈二将手拿金刚杵,本是保卫佛国的夜叉神,即把守山门的两位警卫大神。哼将原名郑伦,原是商纣王的大将,是度厄真人的弟子。他深得度厄真人钟爱,被授以“窍中二气”法术。在“警卫”中如遇盗贼,只要鼻子一哼,就会响如洪钟,并随响声喷出二道白光,可吸敌人魂魄。哈将名叫陈奇,他腹内有一道黄气,遇到敌人时,张口哈出一口黄气,同样可以吸敌人魂魄,使敌人呆若木鸡,举手就擒。

佛教界还有一种说法,在远古时代,有一个国王的夫人生了一千个儿子,个个都成了佛。最小的两个儿子,一个叫青叶髻,一个叫楼至德。他们两兄弟为了保卫兄长们成佛,同时也为了保护佛法,便自觉自愿做了佛国的佛法神。此处的哼哈二将,应是佛教界常说的守护神之类的。他们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手拿武器,腹怀“窍中二气”,怒目而视,威武雄壮,尽职尽责地把守山门,保卫佛国与佛法永远不受侵害。

艺术瑰宝与信仰传奇的交融——安岳石窟之毗卢洞

观音堂“紫竹观音”:东方美神的传奇与魅力

“紫竹观音”的传说与由来

观音堂内的“紫竹观音”被誉为东方美神、中国的“维纳斯”,是全国最漂亮的摩崖石刻观音。这尊观音本名为佛教三十三观音变相中的“水月观音”。据佛经记载,水月观音为观音菩萨三十三化身之一,其两侧是佛教经变故事——观音行化普门品。传说观音为实践自己的大愿,亲自到处行化,救苦救难,普渡众生。一日来到姑苏(今苏州),恰值兵灾之后,百姓遭受金兵惨杀,冤魂遍野。菩萨大发慈悲,广施法力,解除他们的苦厄,使死者往生极乐。当有人问若菩萨不在时遇到灾难怎么办时,观音道:“心中有佛,心即是佛。”并指着河边让大家看水中出现的大士七宝庄严法相。那天晚上皓月当空,月影婆娑,水光荡漾,故名水月观音。

由于这尊观音像造型别致,袒胸露肌,翘脚而坐,显得风流倜傥、潇洒自如,人们又称她为“翘脚观音”“风流观音”“媚态观音”“摩登观音”等。这些名称有些俗气,“紫竹观音”更为雅致,加之佛经记载观音的道场在南海普陀山,早年修道又在普陀山的紫竹林,现观音坐像右侧确有竹林映证,故正式定名为“紫竹观音”。

当地还有一个关于紫竹观音的传说。从前,石羊场有个孤寡老婆子谢佛婆,一辈子行善拜佛,收养了父母双亡的孤女紫竹。一次,母女俩赶庙会时庙子起火,紫竹先救出谢佛婆,又冲进大火救出另一个女孩,自己却被烧垮的庙壁堵在火中,幸得造菩萨的醉石匠伏二郎赶来相救,但她的眼睛被烧瞎,周身也烧起了泡。谢佛婆向观音菩萨祈求救助,观音菩萨变成漂亮尼姑医好了紫竹的双眼和周身烧伤。母女俩为感谢观世音菩萨,决心造个令人亲近的观音菩萨供奉,请来的造像石匠伏二郎照紫竹的模样,添了点神味造出了如今石羊镇毗卢洞观音堂的观音,故而称为“紫竹观音”。

“紫竹观音”的艺术特色与价值

早在明清时,对这尊“美神”就极为称赞。现观音右下角明万历年间装修碑上生动描述道:“大士像于毗卢山之右,森严神妙,有动静语墨之机,紫竹飞篁,有风暗雨露之态,诚人间稀有者”“……窝风月,四壁云山,不二法界,第一禅关,盖世佛像无不精辟,其最美者,唯观音庵,栩栩如活,飘飘成仙,朗之生敬,望之俨然。”

这尊观音有明显的地方色彩,是一个典型的四川女性。她身材比例适度,小巧玲珑,显得十分精神;面部丰满圆润,柳叶眉、丹凤眼、高鼻梁、樱桃小口。裸露的肌肤细腻光滑而富有弹性,恰似一位韶年绝伦的妙龄女郎,给人以倜傥而不轻佻、温雅而又端庄之感,具有人的美、神的仪,既是宗教朝拜的偶像,更是古代窈窕淑女的真实写照,是神与人、心灵美与外在美的有机结合,成为石窟艺术皇冠上的明珠,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被有的专家称为“天下最美的观音雕像”。

“紫竹观音”的雕刻水平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全镂空化佛宝冠、轻柔飘逸的彩带、薄如蝉翼行如流水的长裙、紧贴两臂的坎肩,无不表现古代匠师们的高超技艺。同时,这尊上千年的艺术瑰宝还充分展示了宋代科技水平,如光学和力学原理的娴熟运用。一般刻佛、菩萨是两眼微闭,眼球向下,看着朝拜他的信徒,而紫竹观音的眼撑得很开,眼球似乎可以转动,眼神余光非常开阔,无论游客站在哪个地方,都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观音的高冠尖端与顶上岩石连接,使之不易断落;肩上披巾垂于足下两侧,与脚踏的莲花石连接,对空悬莲花起到了拉的作用,使披巾又有依护的效果,这正是力学支撑原理的巧妙运用。

“紫竹观音”的灵气传说

紫竹观音十分有灵气。二十年前,国外收藏家标价2亿美元想购买她,一些不法分子趁夜带来电锯准备锯下观音的头,刚锯断观音右边的飘带,锯子一滑便锯到了手,第二天村民发现飘带断了,地上一大滩血迹。为保护紫竹观音不被盗,大家加了些钢筋,后又觉得影响观赏,便将钢筋扯了下来采用电子监控,岩上那些孔就是扯了钢筋后留下的。文革时,有村民要毁观音,刚用锄头将观音的手砸断,便觉得肚痛不止,第二天还平白无故地将自己的手摔断了,慌忙用石灰等为菩萨重装了一只手后,伤才逐渐好转。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紫竹观音十分有灵性,所以这里的石刻在文革期间基本没受到破坏,保存完好。

观音的阴阳两面与“八难图”

在右边见识了紫竹观音女性柔美的一面后,转到左边,会感觉到她的阳刚一面。这是因为观音菩萨是法身大士,自性无男女相,大慈大悲即观音,菩萨无男女相,而随缘现男女身,有三十二应(化身),应以女身得度者,即现女身;应以男身得度者,即现男身。

“紫竹观音”左右后壁上雕刻着“观音经变相”,即通常称的“八难图”,是和紫竹观音一并规划并开凿的。目前能分辨的是雷电难、鸠毒难、坠岩难、遇火难、刑戳难、逢兽难六难,其他两难已经风化,不能很好地辨认。这些雕刻技艺虽不能与观音相比,但观音救苦救难的行化故事对参观者很有吸引力,为游客们增添了情趣。

安岳石窟之毗卢洞,以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精湛的艺术造诣和神秘的传说故事,成为了艺术瑰宝与信仰传奇的交融之地,吸引着无数中外游客、专家、学者前来观赏、研究与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