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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岩写生记
——一画之法与山川相遇
文/ 马麟
晨光初照，我立于悬空寺下，展开绢素，却迟迟未能下笔。建德的山不同于别处，它有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柔——石灰岩的锋利棱角被千年云雾打磨得圆润，却又在某个转折处突然显露峥嵘。毛笔在砚台边沿轻轻打转，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绢素上晕开一点无意义的黑。这便是我与大慈岩的第一次对话：一方沉默的山岩与一个踌躇的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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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在《画语录》中写道：“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初读此句时，我尚在美院求学，以为不过是文人墨客的修辞游戏。直至今日面对大慈岩，方知此言非虚。山不是被描绘的客体，我也不是居高临下的主体。我们互为胚胎，相互孕育。这种认知让我的写生方式发生了根本转变——不再急于“记录风景”，而是先让风景“记录我”。我闭目而立，感受山风穿过指缝，聆听嫩竹摇曳的轻响，直到皮肤记住了空气的湿度，耳蜗储存了山谷的回声，才重新睁眼。大慈岩的奇绝之处在于它的“不完整”。石灰岩地貌造就了陡峭的悬崖，悬空寺如同粘贴在岩壁上的剪纸，随时可能被风揭去。这种不稳定性恰恰符合石涛所谓“无法而法，乃为至法”的美学主张。我想既然“无法”何不顺应这一点斩卷墨滴一生二、二生三，大胆落笔小心收拾呢？泼墨积点与飞白勾勒，恰似层层松柏立于岩面。我心中一震——石涛追求的“一画”境界，不正是在笔墨混沌中突然显现的生命气韵吗？惊喜的是第一幅可能不算成熟的写生作品就这样生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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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转至山阴处，光线变得暧昧不清。石涛言“笔与墨会，是为絪缊”，此刻我深有体会。我用枯笔长线划过纸面，模仿风化峭壁肌理，又以浅绛点染，表现挂壁苍翠。传统国画讲究“计白当黑”，“白”的后边也许有层峦叠嶂，也许有灵溪清远，也许有山村炊烟……但都不如雾帘云障荡远的动人。行至山腰平台，忽遇急雨，我仓促躲进凉亭，却发现雨中的大慈岩更显神韵。雨水顺着岩壁倾流，将山体分割成无数动态的线条。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的箴言在此刻有了新解：自然永远比预设的构图更精妙。取出绵软绢素，趁湿挥毫，空气潮湿的水气与墨色相互渗透。这种“被动创作”打破了我的思维定式——写生不是主观征服自然，而是接受自然的馈赠与干预。当一幅画的完成度不再取决于画者的意志，艺术才真正回归“道法自然”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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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眺雨歇暮霭，沿栈道登山巅，俯瞰整座大慈岩，仿佛仍在与山岩窃窃私语。石涛在三百年前写下的文字，今日竟通过大慈岩的岩石、雨水和邂逅的生物，给了我全新的诠释。国画写生的真谛或许正在于此：不是用笔墨囚禁风景，而是让风景解放笔墨。每一次真诚的写生，都是与古人的隔空问答，也是与万物的短暂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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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上，我反复咀嚼最喜欢的石涛那句“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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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家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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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麟，1984年生于天津，2006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国画系写意人物工作室，获学士学位；2011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国画系工笔人物工作室，获艺术学硕士学位；2011年至2017年任教于天津师范大学；2022年就职于杭州国画院。
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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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岩写生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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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岩写生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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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岩写生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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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岩写生系列》之四
其他水墨写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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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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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慈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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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湖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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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岩天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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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岩天门》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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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峰书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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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峰书院》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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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龙山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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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龙山庄》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