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9月,陆林出生于安徽安庆的一个普通家庭,经常翻阅父亲的医学书籍,以治病救人为梦想。儿时记忆中最深的记忆是邻村一位老人长年失眠,整夜坐立难安,最后承受不住这种精神折磨离世。中秋之夜,少年陆林第一次意识到,人不一定会因为明显的疾病和意外死亡,心里隐隐埋下一个念头:睡眠,也许比吃饱更重要。
少年时,他在图书馆看到一篇关于神经节律与睡眠的科普文章,对“为什么我们该在黑夜中睡着”产生好奇。学习医学后,他屡屡回忆起这份童年好奇,也一路驱动他探索睡眠与焦虑的奥秘。
1984年,他进入安徽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实习期间,他接诊了许多看似“心慌”或“神经衰弱”的患者,其中不乏难以入睡、焦虑伴随身体不适者。有一位退休老师,在入睡后总感心慌、胸闷,睡眠极浅,反复惊醒,却做心脏检查时发现并无器质性病变。最后用专业知识发现,这其实是“长期焦虑引发的神经内分泌失衡”,导致交感神经一直处于高压状态,使身体无法真正进入放松休息状态。那一刻,他在实验室昏黄灯光下,望着监测屏上不断跳跃的脑波图,内心涌上复杂的情绪,第一次意识到失眠对人体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他想失眠不仅是“睡不好”,它是整个身体被紧张锁住的信号。
这次诊断经历让他深切意识到,作为医生,仅靠开药安抚人的念头远远不够。真正的治疗,不仅要从症状入手,更要从“节律”的恢复出发。
于是1999年,他踏上了远赴美国NIH和复旦博士后阶段的求学之路。那里每晚上演的脑电波,像夜间星空悄悄诉说大脑运行的节奏。他第一次通过功能性脑成像(fMRI)看见在焦虑患者大脑中跳跃不止的杏仁核与下丘脑,他觉得仿佛看见了焦虑之间的“心跳节律”,是那样急促、那样不可抑制。
而后续通过 fMRI 技术,陆林和团队发现焦虑患者的杏仁核与下丘脑之间存在显著异常的功能连接。杏仁核作为情绪中枢,掌控恐惧与警惕反应;下丘脑则负责调节压力激素——皮质醇的释放,这一连接变得过于活跃,似乎让患者的大脑一直处在“警戒模式”中。这一发现从神经环境层面解释了“总睡不着”“心跳停不下来”的真实根源——并非患者“意志不够”或“性格问题”,而是大脑神经通路深层的节律紊乱,为更精确的干预提供依据。他想,用调节昼夜节律、行为干预和适度释放压力激素的方法,才能真正触及焦虑与失眠的核心。
2005年,他带着这些国际研究成果回国,推动国内睡眠医学学科建设,成立中国首个睡眠医学科、开设专业课程,引领国内相关领域向科学规范迈进。2017年,他成为中国科学院精神医学与睡眠医学领域的第一位院士。
2010年,一位退休老师许阿姨找他门诊,她躺在床上翻白眼,三点起来踱步,却再睡不下。她失眠多年,几乎失去生活的光彩。陆林给她制定了作息—行为—光照综合干预方案,让她重回夜的安稳,白天恢复力量。那一刻,他说:“她安稳睡回了一部分人生,也让我相信,医学不仅在拯救,更在给人温暖的质量。”
从 2012 年起,他主导的团队通过系统性的荟萃分析,发现慢性失眠者发生认知能力下降的风险显著上升,同时患阿尔茨海默病、高血压、房颤及其他心血管疾病的概率也明显增高。基于这一科学发现,他亲自主笔编写并推动实施了《中国失眠障碍综合防治指南》和《焦虑障碍临床路径》,不仅为临床医生提供了统一、标准化的诊疗流程,也进一步推动了睡眠护理从医院内延伸到社区和家庭日常健康管理中,让失眠问题成为全民健康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他的团队还追踪疫情期间的数据,揭示了失眠问题的蔓延:失眠发生率从原来的 25% 上升到了 32%,同时全球新增的抑郁与焦虑患者分别达 7000 万和 9000 万,进一步让“数亿人面临失眠挑战”这一现实震撼社会。他用一句话精炼描述这一现象:“疫情造成的精神余震,将持续十年甚至二十年。”
陆林院士的这一系列科研成果与社会行动,不仅巩固了他在睡眠与心理健康领域的权威地位,更将失眠这一健康问题,从医疗机构扩展到千家万户,真正让睡眠医学成为大众日常生活中实实在在的守护力量。他曾经公开强调:“睡眠问题不仅是医学问题,还是影响国民健康、工作效率、家庭幸福、社会和谐的公众问题。”
2022年,他接待了一名叫做王茹的患者,年仅15岁,来自福建,来自这患者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记忆。她走进房间时眼里布满了倦意,却又带着不安,那种焦虑让人看了心疼。她的父母陪在身旁,母亲还握着她冰凉的手。
王茹的困扰从半年多前悄然开始。起初,她只是不太想睡觉,晚上十点关灯后却眼睛睁得像半夜,脑海里不断翻现关于成绩、未来的不安念头。后来夜里醒来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几乎没法正常入睡。早上起床后,她头晕、心跳加快,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我考试总要丢分,学不进去。”语调里满是无力与自责。
她睡不着的时候试图读书,但字句模糊,心里像有一根针在轻轻刺,有时候甚至会导致她呼吸困难、手脚发麻。家人一开始不能理解她的情况,只是劝她放松,结果她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整个人精神状态严重恍惚。学业也逐渐跟不上,面对自己下滑的成绩产生自责,自尊心也开始崩塌。
家里人终于意识到她整个人状态不对劲,从几个月前开始,就几乎把市区里能挂到的睡眠科、神经内科、心理科都跑了个遍。每一次就诊,他们都提前几天守在挂号平台上抢号,有时为了一个知名专家的门诊,凌晨四点就到医院排队。王茹先是在一家三甲医院做了脑电图、多导睡眠监测,医生开了常用的安眠药,并叮嘱她逐步调整作息。两周后毫无改善,反而出现早醒和心慌。
家人又带她去了另一家以精神科见长的医院,换了抗焦虑药,配合认知行为治疗,每周一次面对面心理辅导,可她依然整夜辗转反侧。后来,他们甚至去了外地的睡眠障碍中心,做了全套激素水平和甲状腺功能检测,依旧无明显器质性病变。
绝望之下,家人把她几个月来的病历、检查结果、甚至睡眠监测的原始数据全部翻译成英文,通过国际医疗中介寄往美国和德国的睡眠医学中心,期望能获得新的建议。等待的日子里,他们几乎每天刷新邮件,却大多收到的是“建议继续药物治疗”的模糊回复,没有人能给出真正的突破方案。

药物从苯二氮卓类到非苯二氮卓类,从单一镇静到联合抗抑郁,换了一轮又一轮,每次家人都抱着“这次能好”的希望,但现实一次次让他们失望。即便在医院病房的强制熄灯时间,她也能硬生生睁到天亮。长时间的折腾,让王茹的身体愈发虚弱,也让家人心力交瘁。直到有一天,在医生面前,她低声吐出那句让全家心头发凉的绝望话——“不想活了。
语句里的绝望让她的父母彻底崩溃,他们开始在网络上夜以继日地查寻,相关的名医和医院,希望找到一丝曙光。终于,他们看到了北大六医院专题报道,提到了陆林院士的存在,一番了解之后,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买票,踏上北上的列车。他们说:“我们想再试一次,希望这里能给她一条生路。”陆林院士听完他们一家人的讲述,看完王茹的病例之后,清楚这是典型的“慢性失眠-焦虑恶性循环”。药物未奏效,不是因为药不好,而是这些年轻人的大脑节律被深度扰乱了,交感神经处在几乎整夜不歇状态,白天身体无法放松,晚上又睡不进入状态。药只能短暂松绑,却无法修复节律。
他和王茹单独聊了20分钟,并没有说要让她额外吃药或者打针,而是轻声告诉她“可以尝试做一下这三件事,慢慢来,放松心情。”
没有昂贵的设备辅助,没有吃其他的药物,一家人本以为陆林院士这样说是在委婉的说自己也没有办法,抱着几乎绝望的想法回去了,可是他们没想到,就这样坚持了几周后,王茹的睡眠状态明显好转:夜里只偶尔惊醒一次,入睡潜伏期从令人抓狂的两小时缩短到不到二十分钟;许久不见的晨光也重新照进她的眼睛。白天她复苏了,眼神有光,语气不再沉闷,初步恢复能集中注意听讲的状态,学习也有了回升,她重回了青春应有的模样:笑容明媚、语调清晰、身体不再疲惫。半年后,原本颓废不堪精神萎靡的样子在她身上完全消失,她几乎正常人无异,学习重新名列前茅,恢复到了往日的水平,甚至要更胜一筹。
这个变化溢出课堂,最终被当地媒体关注,并以《15 岁焦虑少女重回课堂,找回青春模样》为题作了报道。当镜头对准她的那一刻,面对记者,她的声音带着轻颤,却依旧清亮坚定:“真的很感谢陆林老师,没有华丽的治疗设备,也没有吃更多药。就是那3个看似简单的改变,让我重新睡得好,也恢复了自己。”镜头前的她,眼里闪着光,像是夜的归人,找到了通向安眠、通向希望的路。记者被眼前的变化深深触动,随即转向陆林院士,诚恳地问道:“您到底让王茹做了哪几件事,让她从那样的状态中恢复?”
陆林微微抬起头,镜片反射着灯光,眼神里透着笃定与沉静。他先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在组织语言,又缓缓摘下眼镜,用擦拭布仔细地擦了几下,才重新戴回去。指尖轻敲了下膝盖,他的语调稳而清晰:“很多人以为,因为焦虑而失眠,只是暂时的情绪问题,过几天就能好起来,这其实是个很大的误解。焦虑性失眠不仅影响夜里的睡眠质量,还会逐渐破坏白天的学习、工作和情绪稳定,时间久了甚至会引发更严重的心理与生理问题。”
他稍稍前倾身体,像是要让镜头另一端的人都能听清楚:“很多人会尝试强迫自己睡觉,或者一味依赖药物,甚至不断开导自己不要想太多,但这些方法往往治标不治本。但真正有效的,是帮助身体和大脑重新建立正常的生物节律,让它自己学会在正确的时间入睡、在合适的时间清醒。我在临床研究上发现,不论是青少年还是成年人,只要坚持做这3件事情,就能够起到很好的效果!不用打针不用吃药,对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副作用,不需要多花一分钱就可以把失眠治好,只要做好这3件事,并坚持一段时间,每个人都能够在这上面看到效果!”
在详细了解了王茹的生活作息、饮食习惯和学习压力后,陆林院士并没有急于调整药物方案,而是先从她的日常行为模式入手寻找突破口。他敏锐地注意到,王茹的问题并不仅仅是“睡不着”,而是生活节律几乎被完全打乱——吃饭没有规律、夜里高度兴奋、白天缺乏阳光暴露,这些看似零散的小细节,正是导致她焦虑加重、睡眠质量持续下降的关键因素。经过反复的交流和评估,陆林决定先不增加药物,而是制定一份“日常修复计划”,要求王茹严格执行。他强调,这些要求听起来简单,但必须精确到时间、顺序和频率,任何一个环节的松懈,都会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第一个细节是:陆林院士要求王茹每天固定在早晨起床后立即进食早餐,而且早餐必须在醒来后30分钟内完成,并且要包含一定比例的优质蛋白质。很多长期失眠的青少年,常常因为早上没有胃口或赶时间而不吃早餐,结果导致血糖水平波动较大,大脑缺乏稳定的能量供应,加重了日间的疲劳感和情绪波动。对焦虑性失眠的患者来说,晨间规律的进食不仅是补充能量,更是一个向大脑发出的“白天已开始”的重要信号,帮助稳定昼夜节律。王茹起初很不适应,常常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但在陆林的反复督促下,她逐渐能在每天早晨摄入足够的食物。两周后,她的白天精神明显改善,晚上的困意也更容易自然出现。
第二个细节是:他要求王茹在睡前一小时完全停止使用任何电子设备,包括手机、电脑和平板,甚至不能在床上看电视或刷短视频。这对习惯在床上抱着手机的她来说是一个巨大挑战,但却是减少入睡困难的重要环节。蓝光会抑制褪黑素的分泌,使大脑保持兴奋状态,即使身体已经疲劳,也难以进入深度睡眠。王茹最初总是忍不住想看几条消息,但陆林让她用纸质书籍或做轻度的整理收尾活动来替代,这帮助她逐渐减少对电子设备的依赖。一个月后,她入睡潜伏期从原本的两小时缩短到二十分钟以内,夜里惊醒次数也明显减少。
第三个细节是:陆林让她每天保证40分钟的日间户外活动,而且必须安排在上午10点前完成。这不仅是为了增加身体活动量,更是利用早晨的自然光来强化昼夜节律。强光照射能刺激大脑下丘脑视交叉上核,调节褪黑素分泌的时间,从而让夜间的入睡信号更加稳定。对于长期在室内学习的王茹来说,这个要求改变了她长年缺乏阳光的习惯。刚开始,她只是勉强在楼下走几圈,但慢慢地,她会主动去公园散步或慢跑。两个月后,她的白天精力显著提升,夜里睡眠变得更深更稳,早晨醒来不再有沉重的疲惫感。
这三个细节看起来并不复杂,也没有依赖昂贵的设备或药物,却精准地针对了王茹的失眠机制。焦虑性失眠往往伴随昼夜节律紊乱、入睡前过度兴奋、褪黑素分泌延迟等问题,这些细节正是从行为和环境入手,逐一干预这些关键环节。王茹的家人一开始对效果心存怀疑,但随着她的精神状态逐渐恢复,他们才意识到,这种方法并不是“慢”治疗,而是直接在修复失眠的核心。
在实施过程中,最大的挑战是坚持。生物钟的调整需要连续稳定的信号输入,任何一次放松要求,都会让之前的努力大打折扣。王茹在第三周时曾因为周末补觉导致症状反复,陆林立刻帮她调整回固定作息,防止节律再次混乱。这种反复监督与及时纠偏,确保了治疗的持续性,也让她更快迎来了明显的改善。
王茹的经历说明,焦虑性失眠并不总是需要长期依赖药物,也并非无法根治。通过精准、细致、可执行的行为调整,就能让大脑和身体重新建立稳定的睡眠模式。这种方法的核心在于科学性和可坚持性,一旦形成习惯,就能长期维持良好的睡眠质量,并减少复发的风险。
资料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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