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20世纪初，法国音乐界掀起了“文艺复兴”的热潮。为了对抗瓦格纳无处不在的影响，一批法国作曲家试图回到拉莫、库普兰，寻求具有法国特色的音乐。印象主义、新古典主义便是这一共同追求下的产物，它们的先后突围令法国音乐从边缘回到乐迷的视野中心。2025年3月28日19:00，由德国指挥家曼纽埃尔·纳弗里（Manuel Nawri）执棒中国音乐学院交响乐团，联袂钢琴演奏家潘梦阳、钢琴演奏家恩瑞克·埃利希（Enrico Elisi）共同呈现的“回溯——世纪之交的音乐之法国篇”音乐会在国音堂音乐厅精彩上演。当晚，米约、普朗克、丹第和德彪西的四部管弦乐作品，正是对当时在现代主义思潮下，法国两种音乐风格取径的回溯。
新古典的多棱镜
作为新古典主义阵营的法国代表，由米约、普朗克等人组成的“六人团”在抵制音乐中的复杂与矫饰的新精神下应运而生，强调形式直接、风格简朴。上半场伊始，米约创作于1920-1921的《小夜曲》（Sérénade，Op.62）是一首融现代多调性与传统室内乐于一身的新古典主义作品。在当晚的演出中，指挥家曼纽埃尔·纳弗里在迅速调动观众情绪的同时却又有所“收”着，尤其在相对安静且慢速的第二乐章。在低音化弦乐的衬映下，长笛、双簧管如歌的对答令人陶醉，其室内化的织体、流动性的对位语言的确不乏18世纪音乐小品“小夜曲”的精致气质。
潘梦阳、恩瑞克·埃利希领衔演奏的普朗克《双钢琴协奏曲》（Concerto For 2 Pianos，FP.61）是本场音乐会的一大亮点。两位钢琴演奏家的此次合作并非“拼盘”抑或说临时搭档，而是以去年刚成立的“埃利希·潘钢琴二重奏”（Elisi Pan Piano Duo）组合身份为现场观众带来了默契十足的演出。潘梦阳的触键如她身穿的一袭红裙般有着柔中带刚的灵性，恩瑞克·埃里希在抒情段落的处理也有种理查德·克莱德曼式的优雅。二人的对话尤为扣人心弦，哪怕在第三乐章激烈的斗琴环节也透着一丝微妙的情感张力，颇有拉威尔《G大调钢琴协奏曲》的影子。
在如潮的掌声中，潘梦阳、恩瑞克·埃利希返场加演了福雷《洋娃娃组曲》中的第六首《西班牙舞曲》以及埃尔加的经典名曲《爱的致意》，以四手联弹的形式传递出音乐中的温情。
印象派的调色盘
下半场以《地中海画卷》（Diptyque méditerranéen，Op.87）开启，将观众带入了法国印象派如梦如幻的音画世界之中。这首曲子由法国作曲家丹第创作于1925-1926年，是一部极富晚期风格的管弦乐作品。摆在表演者面前的问题不单单是风格的转换，如何将在印象主义风格的基础上注入内在、深沉的情感更是关键所在。
指挥家曼纽埃尔·纳弗里与中国音乐学院交响乐团显然在这些问题上获得了成功，为观众带来了超乎预期的演出。从第一乐章“晨曦”到第二乐章“暮色”，曼纽埃尔·纳弗里以相对克制的诠释方式，精准地调控着乐队的力量，达成如镜像般重合的力度对比，将铺排在全曲中的“绘词法”——太阳东升西落、繁星流转更迭——诠释得格外生动。作品中作曲家对大自然乃至整个人生的思考，也随之弥散开来。
本场音乐会以德彪西《意象集》中的第二部《伊贝利亚》（Ibéria）精彩收尾。虽然这首曲子与《地中海画卷》在意境上有相似之处，但指挥家曼纽埃尔·纳弗里对其的处理却与之截然不同，更为注重作品色彩感与戏剧性的平衡。第一乐章“街头巷尾”，由木管、响板与铃鼓交替演奏西班牙舞曲式的三连音节奏，一开场便牢牢攥住观众；第二乐章“夜之芬芳”，高音化的弦乐配合着铃鼓、木琴、竖琴、钢片琴，那极具魅惑性的梦幻音色，如花香在空气中盘旋、混合，仿佛令人短暂置身一个神秘而迷人的花园；第二乐章尾声如晨钟般的管钟击奏预示着第三乐章“节庆之晨”的到来，如吉他般的弦乐拨奏逐渐唤醒西班牙小镇，庆典的氛围随之高涨。音乐在绚烂的高潮中戛然而止，但这场庆典狂欢的景象似乎仍在观众的脑海之中，回荡、回荡。
在此起彼伏的喝彩声“Bravo”中，本场音乐会圆满落下帷幕。指挥家曼纽埃尔·纳弗里与中国音乐学院交响乐团展现出了极高的默契度，对于作品风格、形象的把握也相当精准，为现场观众呈现出一场质量上乘的音乐会。
当晚曲目中两种看似互斥却又志同道合的音乐风格——印象主义与新古典主义——在国音堂音乐厅得以碰撞交融。对于现场观众而言，“浪漫”这一法国音乐的代名词在如此的“声音炼金术”下恐怕也有了更新的理解与体悟。
专家课动态
精彩演出之外，德国指挥家曼纽埃尔·纳弗里（Manuel Nawri）教授专程到访中国音乐学院指挥系，开展了为期五天的指挥专家工作坊。在指挥专业课堂上，Manuel Nawri教授采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式，逐一对曲目进行深入剖析。例如，在讲解贝多芬第五交响曲时，他详细阐释了曲目结构、力度等，指导学生通过不同的手势力度，引导学生将情绪层次分明地展现出来；面对海顿主题变奏曲，教授则着重强调了变奏中节奏的灵活转换，提醒学生注意音乐风格的细微差异；在德沃夏克第八交响曲的教学中，教授结合波西米亚的风土人情，帮助学生理解如何运用指挥动作传递出作品的民族特色。在教授的悉心指导下，学生们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对古典音乐的节奏把控更为精准，情感表达也愈发细腻、深刻。
曼纽埃尔·纳弗里（Manuel Nawri）教授还带来了以“勋伯格钢琴协奏曲——有声的自传”为主题的指挥艺术概论课，围绕勋伯格《钢琴协奏曲》Op.42的创作背景、音乐结构与情感表达从宏观到微观展开分析。他指出，这部作品虽为单乐章结构，实则划分为四个部分，分别对应作曲家四句富有自传意味的话语：“Life was so easy. Suddenly hatred broke out. Agrave situation was created. But life goes on.”教授还深入剖析了作品中十二音序列的构建方式与动机象征的运用，展示了勋伯格如何通过音列变化融入自身与巴赫的名字，表达深层情感。此次讲座内容深入、逻辑严密，令在场的指挥系和作曲系师生受益匪浅。
同时，美国德州沃斯堡TCU大学钢琴教授恩瑞克·埃利希（Enrico Elisi）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钢琴教授潘梦阳为中国音乐学院与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带来了专家课活动，促进了音乐教育的国际化发展，为更多的学生提供了与国际接轨的学习机会。
恩瑞克·埃利希与潘梦阳两位老师针对学生演奏中的细节问题，分别在指法运用、多样化触键、踏板恰当的运用、和弦和内声部完整的发音、声音的色彩和质感、调性分析、情感表达等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指导。在讲解经典曲目时，他们结合自身丰富的演奏经历，生动阐述了不同作品的创作背景与文化内涵，帮助学生们更好地理解音乐。学生们纷纷表示受益匪浅，通过此次专家课活动，对钢琴演奏有了更高的追求。
学生感想
潘老师的讲解将音乐与歌唱结合，通过引导对手臂、手腕及指尖力量传递的感知，精准控制音色变化与情感诠释，提升了演奏感染力。
——中国音乐学院钢琴系本科生裴慧汝
潘老师的课上强调触键角度、踏板预判与理情平衡对音乐表达的支撑作用，引导未来练习方向。
——中国音乐学院钢琴系本科生崔斓缤
Elisi教授在解构中融合歌剧戏剧张力与当代审美，通过乐谱符号解码注入现实关怀，达成演奏技术与审美认知的具身化统一。
——中国音乐学院钢琴系本科生李佳恒
通过与教授的对话我领悟到，技法需随音乐流动性动态调整，同时辩证区分巴洛克与浪漫主义风格特质，避免时代误读，以自省姿态精准锚定作品的历史语境与诠释边界。
——中国音乐学院钢琴系本科生王子涵
Elisi教授通过结构分析、情感诠释与幽默互动，深化我对曲目音乐风格的理解，并在严谨教学中传递艺术感知的温度。
——中国音乐学院钢琴系博士研究生李哲
出品 | 艺术实践中心
文案丨林民栋、徐锦文
排版 | 易思嘉
一审 | 亓梦婕
二审 | 李 野、胡廷江
三审 | 樊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