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朝露,安危难预知。朝露或许正凝在荷心,转瞬就被一阵夜风掀落水面。苏轼曾叹世事一场大梦,昨日的顺遂、此刻的安稳,都像朝露遇风,并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就变了一番模样。
道德经里说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人活于世,应该珍惜当下,不必总是纠结将会失去什么,哪怕时光短促,却自有淡墨清香永驻于天地间,远胜空叹人生忽如寄的怅惘。下面一起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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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十九首 其十三
汉 · 无名氏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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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大意是:
驾车驶出洛阳城的上东门,远远地就能眺城到北邙山的墓群。笔直的白杨在风中萧萧作响,夹道生长的松柏显得阴森肃穆。墓中长眠着历朝历代的无数死者,他们永堕幽暗的长夜,无声地沉睡于黄泉之下,即使历经千年万载,也再难苏醒。

四季更迭宛如江河奔涌,生命短暂恰似晨露易逝。人生仿佛匆匆过客,寿命哪有金石坚牢。自古以来生死代代相续,即使圣贤也无法超脱大限。服食丹药、妄求长生,反而被剧毒伤身害命。不如及时行乐、悠然开怀,身着华服、痛饮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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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社会动荡,洛阳北面的邙山作为权贵们的葬地,那里的阴森场景既令人感到望而却步,又会引发才子们的万千感慨。这首诗传诵千年,作者通过众多意象,委婉地表达出对生命的独特体验。白杨虽然千年不朽,生命却如朝露易逝,如此感悟也能引起后世读者的共鸣。
开篇交代地点和写作起因,洛阳城外,晨雾还没散尽,一辆素色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吱呀声划破城郭的寂静。驾车人掀开车帘,目光越过东城门楼,落在北邙山那片连绵起伏的墓群上。白杨在风里抖落细碎的声响,像无数亡灵在低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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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这位诗人的姓名,不过大家或许可以想象他的模样:大抵是一位心怀梦想的士人,却因为东汉末年的乱局而撞断南墙。那时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黄巾起义的烽火烧遍中原,洛阳城里的权贵还在忙着炼丹求仙,城外的白骨却已堆成了山丘。
当诗人的目光落在邙山的墓群上,最先抓住吸引其视线的是那片白杨与松柏。古代总爱在墓边种植白杨,虽然枝干挺拔,但是风吹树叶就会发出“萧萧”之声,令人感到极其悲切。“杳杳即长暮”,展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更加让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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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诗人的笔锋从眼前的墓群,转到了天地间的规律。他抬头看天,春去秋来,昼夜交替,宇宙的运转从不停歇,可是人的生命就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诗人于是感叹人活于世,就像暂住在客栈里,无论多么豪华的客栈,最终还是会离开;而金石却能保存千年,人的寿命连一块顽石都比不上。
更让人揪心的是,“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诗人想起了那些被后世敬仰的圣贤,孔子周游列国,孟子主张舍生取义,可是他们也免不了成了墓里的一抔土?既然圣贤都逃不过死亡,普通人就该清醒地直面现实。
汉末一些权贵迷信方术,以为吃了丹药就能升仙,诗人却冷笑地说:“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编》里说,这是对虚妄信仰的批判。诗人看透了方士们的谎言,所以才告诫大家,“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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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当中,喝一杯自酿的好酒,穿一件舒服的衣服,让自己在这短暂的生命里多一点真实的快乐,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在认清人生的苦难和悲痛之后,依然勇敢地活着。
无名氏的一首名作,结构严谨,极富哲理,更是渗透了道家思想。全文文字质朴,蕴含丰富,作者以驱车、遥望、感叹为脉络,暗合人类认知从直观观察到理性思考,最终抵达觉醒。
文中折射出乱世文人对现世的眷恋,也启迪人们不要执着于虚妄的长生,不该陷入毫无意义的焦虑,而应在平凡生活中寻找快乐、获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