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书法史上,宋代《淳化阁帖》被誉为’法帖之祖‘。而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所藏的南宋绍兴国子监本《淳化阁帖》,是现今留存最早的全本,堪称镇馆之宝 。这部法帖南宋时经贾似道收藏,明代为潘允亮收藏,如今第九卷藏于上海图书馆,另外九卷均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 。

在弗利尔本《淳化阁帖》中,最引人注目的草书作品莫过于王献之草书。宋人编纂时,从传世王献之真迹中精选出九幅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合为《王献之九帖》,几乎成为后世学习大草的最高范本。

王献之(344-386),字子敬,小名官奴,王羲之第七子,东晋书法家、诗人,晋简文帝司马昱的驸马 。他官至中书令,为与族弟王珉区分,人称’王大令’,与其父并称为’二王’ 。

王献之自幼聪明好学,在书法上专攻草书隶书,也擅长绘画 。他自小跟随父亲练习书法,胸有大志,后期兼取张芝,别为一体 。他的书法成就不仅在于继承家学,更在于大胆创新,开创了不同于父亲的书法道路

王献之的草书在王羲之的基础上加以发展,打散结构,尽力向周围伸展,因此他的作品舒展而开阔 。字间连笔的现象在两晋之交时已经出现,在王羲之的作品中已经有熟练的运用,其中两字连写为多,三四字相连的很少,但是在王献之作品中,经常一笔书写四五字,有时甚至一行只用一笔 。

此外各字之间的空间与各字的内部空间有了很好的交融。这些标志着草书中一种新的风格的出现——大草。王献之是创立大草的关键人物。他以行书和草书闻名,但是楷书和隶书亦有深厚功底,他非草非行的新书体,被称为’破体‘,又叫’一笔书’ 。

俞焯曾说:’草书自汉张芝而下,妙人神品者,官奴一人而已。’ 这种创新精神,使王献之在草书发展史上占据了独一无二的地位。

《王献之九帖》包括《江州帖》《疾不退帖》《消息帖》《省前书帖》《近与铁石帖》《知铁石帖》《玄度何来帖》《忽动帖》《委曲帖》等九帖 ,全卷共计500余字,笔势畅意潇洒、遒和自如,充满动势和艺术性 。

从历史背景看,这些作品多是王献之与亲友往来的信札,书写自然随意,毫无造作之气。正如《江州帖》中’吾当托桓江州助汝,吾此不辨得遣人船迎汝‘等语,皆是日常生活的真实记录 。这种自然书写状态,恰恰最能体现书家的真实水平。

在书法价值上,《九帖》全面展示了王献之的大草风貌。与王羲之的内擫笔法不同,王献之改用外拓笔法,呈现潇洒飞腾、纵逸自如的势态 。他的字间连接更为大胆,经常数字连绵,气势磅礴,开创了狂草的雏形。

王献之的书法先学王羲之,后学张芝 ,最擅行草,又勇于创新,曾建议王羲之改革书体。他的草书在章草的基础上改革,对后世书法发展有重大影响。

《王献之九帖》:法帖之祖中的“大草源头”。

他的草书一笔直下、数字相连的’连绵草‘,是对草书发展的重要贡献。这种创新不仅在当时是突破性的,更为后世张旭、怀素、黄庭坚、祝允明、王铎等大家的狂草艺术奠定了基础。

历代书家对王献之的草书评价极高。梁武帝萧衍称其书法’绝众超美,无人可拟‘。《书断》称其书法’兴合如孤峰四绝,迥出天外,其峻峭不可量也’,其气势’若大鹏抟风,长鲸喷浪,悬崖堕石,惊电遗光’。

李嗣真论王献之书法:’子敬草书,逸气过父。如丹穴凤舞,清泉龙跃,倏忽变化,莫知所成。或蹴海移山,或翻波簸岳。’

张怀瓘在《法书考》中分析更为精到:’子敬行草之外,更开一门,非草非真,离方遁圆,兼真者谓之真行,带草者谓之行草。子敬之法,非草非行,流便于行草之间。逸少秉真、行之要,子敬执行草之权。父之灵和,子之神骏,古今独绝也。’

这些评价皆指出王献之在草书领域的成就不仅不逊于其父,甚至在气韵生动、变化丰富方面更有过之。

《王献之九帖》具有无可替代的临习价值。不仅提升、丰富笔法,掌握正统技艺,还能依其风貌,找到个人风格,实乃’一箭双雕’的佳作。

特别是对于已经具备一定草书基础的学习者,《九帖》能够帮助理解大草的源流和本质,避免在学习后世书家时产生的流弊。正如专家所言,哪怕学到一成,也能在当代书坛立足。

《王献之九帖》现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作为《淳化阁帖》的重要组成部分,极少公开展出。如今,我们虽难亲见原作,但高质量的超高清复刻本,已能完美再现原作的笔墨细节。

在这九件作品中,我们除了看到王献之个人的艺术成就,更可窥整个草书发展史上的关键转折。亦能领悟草书艺术的深层次规律,感受东晋书法的超逸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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