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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除此之外,还有渍墨、饱墨、水破墨、亮墨等说法。比如,渍墨用于画作,往往墨泽浓黑而四边逐渐淡开,呈现出自然的圆晕而跃然纸上。亮墨,“常常在画中浓墨的地方,再积累渲染一层墨,或者点上极其浓的宿墨,干了之后,此处极为漆黑,与白色的地方对照,尤其显得黑,这就是亮墨。亮墨的奇妙用途,一幅画的精神或许可以依赖它而焕发光彩。”
在中国传统绘画当中,笔墨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和独特的审美价值,成为其艺术方法、艺术形式以及艺术风格的代名词。中国画强调墨以笔为筋骨,笔以墨为精神,笔墨互为表里,相辅相成。不同的笔墨风格往往成为不同绘画流派的重要标志。
从唐宋至元的山水画发展历程来看,山水画风格的每一次转变,其变化主要都反映在笔墨之上。
与历代的名家相同,作为一代山水画大师的黄宾虹,不仅拥有自己独特的笔墨特点,而且在笔法、墨法方面提出了众多创造性的理论观点,最为重要的就是 “五种笔法” 和 “七种墨法”。
黄宾虹的五种笔法即“平、留、圆、重、变”。
一是 “平”:意味着运笔平稳缓和,力度均匀,持重前行,气韵贯通,没有跳跃之感,也不漂浮。黄宾虹认为,用笔应当如同锥画沙一般,起笔和收笔清晰分明,笔笔都要送到,不允许有柔弱的地方。
二是 “圆”:表示线条圆浑沉厚,富有弹性,树木没有笔直的,石头也多采用圆笔的画法。宾翁觉得,要将书法用笔方法中的圆转运用到绘画当中。画笔勾勒,如同写字的横直,起笔运用笔锋,收笔回转,篆书笔法的起笔和收笔,首尾相互衔接。要如同 “折钗股”“莼菜条”,连绵盘旋,纯粹任其自然,笔法线条在婀娜之中保持刚劲,圆浑润丽但不能流于柔媚。并且进一步指出,董源、巨然的披麻皴用笔采用圆笔中锋,圆融无碍而杜绝圭角。《黄宾虹巴蜀山水册》就反映了黄宾虹老在对董巨的学习中所获得的笔法。
三是 “留”:就是用笔要能够控制得力,收得住,如同 “屋漏痕”,积点从而成线,不急促也不迟缓,笔有回顾,上下相互映带,起止没有痕迹,线条沉着且质地厚重,力量能够扛起大鼎。并且指出,南唐李后主的 “金错刀法” 与元代鲜于枢从车行泥淖中领悟笔法,都属于 “留” 法的解释。
四是 “重”:用笔要有力透纸背的力量感和厚重感,如同 “高山坠石”。并且具体讲道,笔在纸上运行要发出沙沙的声音,入木三分。
五是 “变”:是在平、圆、留、重的基础之上进行综合变化和相互混用,掌握古法并且超越古法,比如轻重、提按、顿挫、方圆、缓急等等,在变化当中表达自己的情感。
在墨法方面,宾翁总结出了七种方法,分别是浓、淡、破、积、泼、焦、宿。
一是浓墨法:即墨中掺入的水较少,色度较深,用于表现物象的阴暗面、凹陷处以及近处的景物。浓墨要浓而滋润、灵活生动,用笔头饱蘸浓墨后迅速作画,不可过量,过多容易呆板、不生动。黄宾虹引用苏东坡的话 “若黑而不光,索然无神。要使其光清而不浮,精湛如小儿目睛。”
二是淡墨法。墨中掺入的水较多,色度较浅,用于表现物体的向光面、凸出之处和远景。有湿淡、干淡两种,湿淡是先在笔上蘸清水,然后蘸少量浓墨,稍加调和后迅速作画。淡墨容易产生软弱无神的弊端,所以用淡墨要明净无渣,要 “淡不浮薄”。宾翁举例说,李成、董北苑是善于运用淡墨的高手,用以表现峰峦出没、云雾显晦、岚色郁苍,皆由生机,溪桥渔浦、洲渚掩映等等。
三是破墨法:就是以不同的水量、墨色,先后重叠从而产生一种新的墨色效果的表现手法。通常有浓淡互破、枯润互破、水墨互破、墨色互破等等。在墨色将要干还未干的时候进行,以利用水分的自然渗化。用笔的方向也要注意变化,直笔用横笔渗破它,横笔用直笔渗破它。破墨法的特点是渗化的地方笔痕时隐时现,相互渗透,纯粹是自然流动而没有雕琢的气息,有一种丰富、华滋、自然的美感。

四是积墨法:一种由淡到浓,反复交错,层层叠加的方法。积墨法的特点是必须等前一遍墨色干了之后,再画第二遍,才能让画面墨色层次分明、元气淋漓、浑厚华滋。运用积墨法,行笔要灵活,不管用中锋还是侧锋,笔线都应该参差不齐、交错有致,聚散适宜,切忌堆叠得死板。要注意第一次墨色与第二次墨色之间的差别,要能够看得出笔痕,既要浑然一体,又要有笔迹墨痕可寻。运用得好的积墨法始终保持墨的光泽,积墨越多,光彩越足;如果干了之后出现灰色的死墨,积墨法就失败了。宾翁认为,积墨法以米元章最为完备,浑点丛树,从淡增浓,墨气爽朗。勾云,以积墨辅助其云气。作水墨画,墨不阻碍墨;作没骨法,色不阻碍色;自然是色中有色,墨中有墨”。在所有墨法之中,积墨法是黄宾虹最常使用的,也是《黄宾虹山川卧游卷》的最大特点。
五是泼墨法:指大墨量、大面积、大笔头的绘制方式。这种方法墨足笔饱,水色浸润,虽干仍湿,有一种自然的感觉和力度,但却存在很大的偶然性和随意性,容易出现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效果。泼法有两种,一种是将墨水直接泼洒在纸上,根据自然渗晕的墨迹,用笔再加以适当的点画。另一种是用笔泼墨。这种泼法,便于控制。
六是焦墨法:用笔干枯滞涩凝重,极富表现力。焦墨用法的关键在于笔根仍然需要有一定的水分,在运笔挤压当中,使水分从焦墨中渗出,达到焦中蕴含滋润的效果。要速度缓慢,因而老辣苍茫。但焦墨不宜多用,与湿笔对比使用才能显出焦墨的意韵,使画作干裂秋风,润含春雨。
七是宿墨法:即隔了一日或者数日的墨汁,蘸清水在宣纸上所呈现出的一种脱胶墨韵的用墨方法。宿墨在宣纸上的渗化比新墨渗化多了一种笔墨意趣,具有空灵、简淡的美感。宿墨常用于最后一道墨,用得好能够起到 “画龙点睛” 的作用。但因为宿墨中有渣滓析出,用不好极易枯硬污浊,所以使用宿墨要求具有较高的笔墨功夫。黄宾虹最擅长宿墨,常常在画面浓墨的地方点上宿墨,使墨中更黑,黑中见亮,从而加强黑白对比,让画面更加神采焕发。
黄宾虹觉得,七种墨法在具体的运用当中可以有所取舍。他讲道:“七种墨法都用于作画,可称为法备;其次,需要运用五种;至少要使用三种;不满三种,就不能成就一幅画作。”
宾翁是 “五笔七墨” 法运用的高手与大家,尤其是在晚年,他以大篆的笔法进行作画,沉厚凝重,刚健劲遒,生辣稚拙,沉着刚健,不剑拔弩张,不狂怪奇诡,呈现出一种内在之美。他将各种墨法灵活交替地运用,尤其重视破墨、焦墨、积墨,融入水法、渍墨等技法,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层层深厚,繁杂却不混乱,混沌中显清晰,清晰中见混沌,清逸而见厚重,乌黑而发亮,秀润华滋,自然天成,神采奕奕。他的画作不但笔力遒劲,力透纸背,好似飒飒有声,而且笔苍墨润、圆浑厚重,具有极强的立体感。
王伯敏曾如此记述他的老师:“《黄宾虹山水精品散册》的创作时,先勾勒。然后用干笔去擦,他的这种擦,兼具皴的作用。皴擦之后,或者用泼墨,或者用宿墨点,方法各不相同。他在八十岁以后的变化,主要在于浓墨破淡墨上。当他以浓墨破淡墨后,又加宿墨,宿墨稍干后,又在宿墨之上干擦,又加宿墨点,也就是所谓’层层积染’。这种积染,能够保持墨中见笔,层次分明,这是极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严格来说,“五笔七墨” 法并非宾翁所独创,前人多有运用。但却是他率先将这一套方法归纳成为系统的理论,并在实践当中发挥到了极致,形成了黑密厚重、浑厚华滋的全新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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