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溪竹枝词》涉及古镇100多个地名、30多座寺观、30多座桥,以简练的笔触全景式地再现了当年枫泾地区的自然风貌和民风习俗、名胜古迹、四时风情以及经济民生,构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乾嘉时期枫泾地区的生活图景,很快便风靡乡里,广为传诵。由于咸丰十年的战乱,刊版毁于兵火。光绪十七年,许光墉、费沄、叶世熊等人重辑《枫泾小志》时,沈蓉城的曾孙沈杞将这100首竹枝词附于卷末,使《枫溪竹枝词》得以流传于世。
如同其它竹枝词一样,《枫溪竹枝词》的价值是多方面,至少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首先,它是一部有较高文学价值的诗集。竹枝词虽称为“俚词”,讲究通俗,很少用典,但要将地方景物、地名、人名巧妙地融入诗作,事实上并不容易。而在《枫溪竹枝词》中却有很多作品达到了情景交融、天衣无缝的佳境。如第十二首:
黄泥带水燕争衔,杨树飞花点客衫。
一路乘风经九曲,太原桥外落轻帆。
这是一首描写春天枫泾乡间迷人景致的作品。其中“黄泥带水燕争衔,杨树飞花点客衫”以燕子衔水中泥筑巢、柳絮飘飞两个典型的“物象”来展示美丽的春景,诗句优美典雅,意境深远。但事实上其中嵌入了两个地名:黄泥楼村和杨树下村。作者通过“同名词语”的巧妙借用,既符合竹枝词“记实”的特性,又达到了诗歌写意的效果,从中可见作者的文学功力,和创作时的深思熟虑。又如第二十首:
郎家东往梧桐庙,妾家西住菖蒲泾。
菖蒲叶抽使见节,梧桐枝拂教垂青。
这首作品也是谋篇巧妙、妙趣横生,但手法与第十二首有所不同,采用的是“隐喻”的手法,“梧桐庙”、“菖蒲泾”是两处地名,作者借用了“梧桐(栖凤)”、“菖蒲(不死)”在中国文化中的隐喻意义,表达年轻女子对爱情的期盼和忠贞。类似的情况,在《枫溪竹枝词》中可谓俯拾皆是。
其次,它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研究枫泾的历史和民俗文化。枫泾是一座文化积淀深厚、具有典型江南水乡特色的古镇。地处上海西南,1500年前已成集市,元朝至元十二年(1275年)正式建镇,镇区水陆交通发达,人文荟萃,商旅云集,元末明初时与浙江的南浔、王江泾、江苏的盛泽合称为江南四大名镇。虽历经风雨,但至今仍保留着许多明、清时代的建筑,总面积达48750平方米。2005年9月被国家建设部、文物局命名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是上海市第一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但有关枫泾的史料记载并不多,《枫溪竹枝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这方面资料的不足。特别是反映枫泾民众日常生活的民俗文化,在《枫泾竹枝词》中就相当丰富。内容涉及日常生活场景、生产贸易、节日庙会、民间信仰等各个方面。
如展现旧时枫泾集市交易盛况的就有第十首:“俊生桥下暮潮冲,估客停舟米市逢。不道声传海慧寺,梦回已打五更钟。”(米市)第二十一首:“贸易隆昌百货全,包家桥口集人烟。男携白布来中市,女挈黄花向务前。”(土布棉花交易)第五十八首:“乡农入市起中宵,蓏自篮提菜自挑。细雨船来箬帽荡,秋风人渡米筛桥。”(蔬菜)第九十六首:“春蚬河头论斗量,小船声喊晏来忙。侬家滋味曾谙得,紫壳分明记马庄。”(水产品)等。
旧时枫泾各种庙宇林立,民众信仰的情况在竹枝词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如第十九首:“真武舆邀上巳临,彩移仙仗乐移音。一时胜概夸乡里,不识囊倾多少金。”描绘了当年三月初三枫泾真武祠庙会盛况。第七十二首:“小屋当桥倚水滨,罗神庙不及财神。谁知香火翻绵远,要保乌珠看白银”。罗神庙又称眼神庙,供奉眼神娘娘,能保佑眼睛无疾明亮,所以虽然规模没有财神庙大、地位没有财神高,但香客却比财神庙更旺,全诗诙谐有趣,同时又十分深刻地揭示了民间信仰的功利特征。
有些庙宇历经岁月沧桑,今天已经荡然无存,但沈蓉城的吟诵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资料。如“灵侯社会赛丰年,下马筵开四月天。丝管暂停灯又续,星桥南看夜龙船。”(第三十一首)记录了农历四月初四枫泾城隍庙迎神庙会昼夜欢腾的壮观景况。第三十八首记叙枫泾镇的南、北关帝庙:“南宫北阙并崔巍,义重桃园千古稀。据说冒家圩渡口,曾看金甲显灵威。”其中记载了一则关帝显灵的民间传说:相传倭寇入侵枫泾,在冒家圩渡口遇到身披金甲显灵的关帝老爷,倭兵大惧而溃逃。
《枫溪竹枝词》中涉及的枫泾节日习俗有春节、清明节(第十七首)、端午节(第三十六首)、七夕(第五十五首)、小除夕等。较为完整地展现了当年枫泾民众的节日文化。尤以春节习俗最为完整,从祭灶开始到元宵灯会都有描写:
第九十四首:“时值残冬又下旬,小除夕至拟更新。市河约有千家聚,共作圆团送灶神。”(农历十二月二十四,小年夜,祭灶神)
第九十五首:“安排度岁为糊窗,好语门联换必双。回候航船太平里,万年红纸带松江。”(糊窗纸,贴窗花,换新联)
第九十七首:“人事新年日日增,致和桥侧见欢腾。贫儿偏好牧猪戏,稚子常提走马灯。”(春节期间的娱乐活动,赌博,玩灯)
第九十八首:“野田荠菜未开花,卖听儿童叫唤哗。一径条箱街里去,及时春饼正堪夸。”(采荠菜做春饼)
第九十九首:“元宵宴乐兴偏酣,望秀浜东庙港南。爆竹连声锣鼓闹,高烧柴火庆田蚕。”(正月十五元宵灯会,“烧田财”)。
从一首首充满生活气息的作品,使我们能够了解到一个活态的、生活着的枫泾古镇。
第三,《枫溪竹枝词》在上海的竹枝词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据已故的上海地方史研究专家顾炳权先生统计,上海自元代杨维桢《云间竹枝词》开始,流传的竹枝词达万首以上。(《上海风俗古迹考·写在前面》,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这些作品的内容大致以“上海开埠”为时间界限,前期以反映沪郊乡村生活为主,后期以反映十里洋场的市区生活为主,从数量上说后者占绝大多数。顾炳权先生编著的《上海洋场竹枝词》中就收录4000余首。而前期的竹枝词,大致又可以清代乾嘉时期为界,嘉庆以后的作品较多,著名的如秦荣光的《上海县竹枝词》(532首)、倪绳中的《南汇县竹枝词》(346首)等。嘉庆以前的作品相对较少,而且集中反映某一地域的规模达100首以上的组诗则更少,现存可查的只有曹瑛的《高行竹枝词》(141首,乾隆)、陈金浩的《松江衢歌》(100首,乾隆),黄霆的《松江竹枝词》(100首,乾隆)、陈祁《清风泾竹枝词》(100首,《续唱》28
首,乾隆)等少数抄本或刊本。因此,从此意义上说,《枫溪竹枝词》的价值就不仅仅体现在其内容的多学科研究价值方面,也体现在竹枝词发展史上的价值。
首,乾隆)等少数抄本或刊本。因此,从此意义上说,《枫溪竹枝词》的价值就不仅仅体现在其内容的多学科研究价值方面,也体现在竹枝词发展史上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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