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后军阀混战、天灾不断,山东民不聊生,土匪丛生,刘黑七是典型代表。他1915年为匪,1943年被击毙,横行29年,匪伙最多达3万余人,窜扰十几个省,活动范围广、历时久、聚匪多、作恶深。1925年至1928年4年间,仅沂蒙山区就有超1000个村庄遭其抢劫,20多万间房屋被烧毁,1万多群众遇害。

刘黑七,原名刘桂堂,字兴田,“黑七”为其绰号。1892 年生于山东费县铜石镇南锅泉村(现属平邑县)的贫寒农家。彼时刘家一贫如洗,仅有两间破屋,缺衣少食,生活极为困苦。刘桂堂之父刘湘云,年逾三旬仍未婚,曾于山坡留字抒怀。后与流浪至此的王姓女子结亲,因其脚大,人称王大脚。

刘桂堂在家中排行老三,乳名“堂”,幼时家庭收入微薄,常随母外出乞讨。其母后为地主孙协太家佣,因衣衫破旧,只能从事粗活。刘黑七 12 岁起便在地主家放羊、当长工,一干就是 8 年。期间,饱受地主打骂,却也因此熟悉山地环境,练就矫健身手。他拜唐四为师,习得投石击羊角而不伤羊腹的绝技,令同伴钦佩不已。

刘黑七年少时便显露不轨之心与勃勃野心,曾向同伴扬言日后要掌管众多人马并娶多位闺女为妻。民国 3 年,20 岁的他毅然放下羊鞭前往青岛谋生,在车站、码头做了一年装卸工,又赴烟台闯荡月余后返回老家重操旧业。

旧历六月初六祭山神之日,众多羊倌于王固山聚会饮酒作乐。刘黑七醉酒后参与推牌九,因神志不清输钱不认账,引发争斗。其师傅唐四盛怒之下将他踢下山崖。此山崖高耸陡峭,然刘黑七竟奇迹般未伤分毫、安然脱身。他宣称得山神庇佑,实则凭借自身爬山绝技,于滚落瞬间抓住荆丛顺势而下,方得死里逃生。

大难不死的刘黑七在外闯荡见了世面,结识不良之友后,心性大变,萌生出伙为匪的念头。1915 年,23 岁的刘桂堂打着“打富济贫”旗号开始网罗人马。他先与本村林传聚、赵春荣,后又联络夏兴德、王太以及地痞流氓李满、苏四和其弟刘桂志等共 8 人结拜为把兄弟,因他排行第七且肤色黝黑、心肠狠毒,“刘黑七”之名由此而来。

他们起初仅有少量武器,靠偷来的枪支在周边打家劫舍、绑架勒索,因长期饥饿先抢夺大量食物,刘黑七之父刘湘云暴食后当夜身亡。不久,匪众发展到 60 余人,在富贵顶一带占山为王,频繁活动于郑城至平邑之路,抢劫过往行人,反抗者即被杀害,令人胆寒。

两年后,匪众渐多,胆子益大,抢夺范围扩大。山东督军张怀芝下令剿匪,费县巡警哨官翟义林进剿,击毙刘黑七之弟刘黑八,刘黑七收拢残匪逃往抱犊崮山区继续作恶。

张怀芝

当时袁世凯称帝失败,国内局势动荡,穷苦人和无业游民纷纷投奔刘黑七,到1919年其匪众扩充至三四百人,武器也多换成快枪,活动范围达方圆百余里。刘黑七为扩充实力,还与东南部匪首张家栋(人称张黑脸)勾结。

1921年,山东军阀第五混成旅攻打刘黑七,可军阀只想保存实力,打个小仗就撤了,刘黑七未受重创,之后又猖狂起来。1922年春,山东省督军田中玉派第五师第九旅围剿抱犊崮山区土匪。田中玉履历丰富,曾任多职,此次围剿历时一年半左右,却收效甚微,只因抱犊崮山区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官军又不愿拼命,除剿灭几股小匪外,对大匪伙难有作为。

那时刘桂堂羽翼未丰,在此次剿匪中被打得七零八落,几无存身之地,无奈之下,刘黑七只好收集残部投靠了实力较强的孙美瑶,暂且寄人篱下。

田中玉

津浦路大劫案后,1923 年冬孙美瑶被田中玉招安,旋即遭诱杀。刘桂堂瞅准时机,与滕县匪首张黑脸收拢孙美瑶残部,势力大增,流窜于蒙山、大小珠山等地为祸一方,匪众达数百人。期间,不断有小股匪徒及因生活所迫的农民前来投奔,刘匪发展迅速。

后因刘黑七与张黑脸产生矛盾,二人分道扬镳,张黑脸率部分人前往江苏,刘黑七则留于原地继续活动。蒙山前有寿宫庙院,道士众多,产业颇丰,且每年三月三有盛大庙会,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其中不乏聚赌之人。1925 年庙会之际,刘匪趁夜突袭赌场,劫掠银元 2000 有余。

张宗昌

这一年,奉系军阀张宗昌主政山东,派旅长黄凤歧赴鲁南山区剿匪。张宗昌出身低微且有胡匪经历,对剿匪敷衍了事,黄凤歧亦是个不爱管事的和事佬,二人名为剿匪,实则暗通款曲。官军进攻时,只是放空枪,刘匪佯装溃败并留下银元,官军取走银元,留下弹药,双方各取所需,致使刘匪人马剧增,武器精良,劫掠愈发猖獗。

这一年间,刘匪恶行不断,抢劫赵家庄,焚烧王家庄,频繁在蒙阴等地大肆掠夺。凭借抢来的物资与武器,刘匪招兵买马,扩张势力。至 1925 年底,匪众已超 1000 人,到 1928 年,人数更是多达万人,若加上“吃潮水”者,总计 1.5 万余人。他们在蒙山周边数百里区域内称霸一方,气焰嚣张,无人敢撄其锋。

刘黑七匪帮急剧扩张,引来了军阀们的侧目。彼时,国民党各派系新军阀皆妄图扩充自身势力,刘黑七便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此前,韩复榘曾妄图以 1.7 万块银元及 2000 袋面粉招安刘黑七,刘黑七照单全收,却并不打算归顺。韩复榘自觉受辱,怒发冲冠,派人擒住刘黑七的第十房妻妾吴宗兰。这吴宗兰本就不得刘黑七欢心,常居娘家,还曾与刘黑七麾下连长私通,险些被刘黑七枪决。韩复榘羁押吴宗兰许久,见刘黑七毫无营救之意,无奈之下,只得将其释放。

韩复榘

1928 年,蒋介石派何应钦率部北伐,击败张宗昌后进驻鲁南。何应钦见刘黑七势力庞大,便派人招安,刘黑七虽不舍土匪生涯,但看重蒋介石的势力,于是在山东滕县东部接受招安。何应钦携汤恩伯、顾祝同、谭延闿等出席招安仪式,刘部被编为国民党新四军,刘黑七任师长,下辖四个旅。

山东巨匪刘黑七(一)

刘黑七以“北伐先遣军”之名,从滕县开赴多地,沿途风光无限。抵达禹县时,恰逢阎锡山、冯玉祥反蒋,何应钦令刘黑七出战。刘黑七为显实力,作战勇猛,击败冯玉祥部分军队,声名大噪,获蒋介石电贺,被国民党报纸盛赞,其得意非凡。同年冬,刘部开往扶沟、临汝、西华一带,刘黑七还委任亲信刘汝洋为西华县县长。

阎 冯 蒋 李

刘黑七虽帮蒋介石与冯玉祥、阎锡山作战,可阎锡山为扩充势力,派王胡子参谋打入刘部内部,设法接近刘黑七以创造拉拢条件。刘黑七屡打胜仗,获蒋介石通令嘉奖后,满心期待能当个省主席或军长,结果愿望落空,心中愤懑不已。

此时阎锡山加紧拉拢,王胡子看准时机劝刘黑七,称跟阎锡山干钱更多、装备更好。刘黑七本就秉持“有奶便是娘”的观念,见阎锡山条件优厚,便于1931年2月倒蒋投阎。阎锡山为表诚意,举办隆重欢迎仪式,当场赠予刘部4门钢炮、12挺重机枪、144支冲锋枪以及200万元,还将刘部编为二十五军,下辖3个师,刘黑七就此当上了阎锡山麾下的军长。

张学良

日本入侵东北后,张学良遵蒋介石命令撤兵入关,阎锡山怕地盘被占回师山西,刘黑七不愿跟随,带兵北上,何应钦趁机袭击其后路,刘无心应战,北渡黄河至河北大名驻扎。刘黑七又转投张学良,所部被编为新编第六混成旅留驻大名。蒋介石为报仇,命刘峙等围攻大名,刘黑七损失惨重,仅率2000人突围回山东,后又去鲁南沿海攻打日照县城。

韩复榘派人包围刘黑七老家,抓住其老娘扣押起来。1931年10月,刘黑七转到费县、新泰、泗水交界地带,韩复榘想笼络他,派与刘交情好的陈席之去联络,得知刘有投韩之意后,韩复榘放回刘母,还封官许愿,12月刘黑七招安至韩复榘门下,任山东新编警备军副指挥,手下4个旅,发展到5000余人。

但刘黑七匪性难改,不愿受韩约束,不听调动,依旧胡抢乱夺,韩复榘便停止对其供应粮食弹药,不到半年刘又反韩自立,韩复榘一怒之下,将刘黑七在济南联络处人员全部杀害,连劝刘归韩的陈席之也未能幸免。

韩复榘在山东

刘黑七反韩之后,于1932年6月北上,途经山东、河北抵达热河,击溃了热河省主席汤玉麟的部分军队,汤玉麟无奈与其订立互不干涉和约,同意刘黑七驻扎在林东、林西等县。但野心勃勃的刘黑七并不满足于此,1933年春派亲信夏兴德出关与日本人勾结,日方听闻刘黑七之名,便以高官厚禄将其收买,刘黑七就此投日,被封第三路军总指挥,下辖3个军,夏兴德出任第一军军长。

然而刘黑七投日不久,还没来得及为日方效力,又被宋哲元看中,宋哲元派部下田家斌去联络他。田家斌与刘黑七本就是好友,经其劝说,刘黑七再次心动,便于1933年6月反日投宋,被宋哲元任命为抗日同盟军察东副司令,在察哈尔和热河之间的多伦、张北一带活动。

当时受国民党部分爱国将领抗日精神的感召,以及抗日同盟军对日作战接连取胜的鼓舞,刘黑七一度决心抗击日寇,在吉鸿昌将军指挥下,多次与日伪作战,因其指挥得当、作战勇猛,屡战屡胜,很快将察哈尔境内伪军全部驱逐,冯玉祥对其颇为赞赏。

抗日同盟军

常言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黑七向来不愿受约束,不管跟谁都是如此,若主子管束,他便翻脸,能对抗就对抗,不行就带兵逃窜。宋哲元收留刘黑七后,虽说表面和气,刘也看似听从调遣,实则双方相互猜疑、彼此戒备。不久,二人便闹掰了,刘黑七见势不妙,果断逃走。

1933年8月底,刘黑七带人逃往热河,与日伪军交战失利后败逃察哈尔省。宋哲元命李九思率团跟踪,刘黑七发现后又南逃至山峪里,结果被宋军包围,当时处境极为凶险。刘黑七竟下令杀掉家属、牲口,扔掉东西,只留枪支,甚至亲手打死自己两个老婆,而后率众绑着秸杆或干草滚滑过山峪,之后又大肆抢劫继续南窜。

宋哲元派汤玉麟攻打刘黑七,汤虽人马众多,但因吃过亏心里发怵,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交战,结果还是被刘黑七打败,刘匪收获不少战利品,势力扩充至1万余人。1933年冬,刘部一路烧杀抢掠南下至河南南阳一带,1934年2月又回山东。韩复榘听闻后,因新仇旧恨决心打垮刘黑七,派出大军并配4架飞机追剿。经曹州和汶口两场战斗,刘黑七损兵折将,只剩4000余人,他率部东进江苏,打开赣榆县城后又回山东沂水、莒县等地,最终被韩部在诸城重重包围,血战20昼夜后被打垮。刘黑七走投无路,只带数名随从躲入天津日本租界,其部下刘德胜带残部几百人暂避察哈尔宣化一带。

次年秋,刘黑七在日本人授意下到宣化找到刘德胜,继续招兵买马,不到半年又发展到3000余人,分成6个支队。

宋哲元

1936年2月,刘黑七率部入关到达河北保定、石家庄一带,可元气未复的他们很快又被宋哲元、商震的军队打得几近覆灭,刘黑七无奈再次躲入天津日租界。韩复榘知晓情况后,花6000块银元买通刘黑七曾的部下、平邑县人徐一龙,让其与亲信刘耀廷前往天津行刺刘黑七。5月2日,二人趁刘黑七赌博时开枪,刘黑七佯装倒地,实际仅脚部和嘴部受伤,伤好后他继续联系旧部积蓄力量。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刘黑七立即召集旧部投日,12月成了日本“皇协军前进总司令”,随日军返回山东。因韩复榘不战而逃,刘匪顺利进驻胶东,大肆扩充人员至3000余人。之后日军想整编刘黑七的队伍,刘黑七识破阴谋后与其翻脸,1938年底以“反正抗日”之名向鲁中南开进。

当时鲁南由国民党于学忠控制,刘黑七的参谋长朱复宇与于学忠的战区政治部主任周复关系好,周复深得蒋介石信任,刘黑七利用这层关系,经朱复宇、周复运作,获蒋介石同意后,其部被编为国民党三十六师,刘黑七任师长,归属于学忠统辖。1939年春,刘部进入费南、费北两县,还在老家南锅泉村大兴土木设师部,将8000人马分布于周边各村。

于学忠

国难当头、国共合作抗日之时,刘黑七被改编为国民党三十六师回山东后,费南、费北两县人民出于抗日期望,送粮送衣欢迎他。但刘黑七匪性难改、反复无常,不到一年就开始反共。他打着抗日幌子,实则为避免八路军一一五师打击,好站稳脚跟,回鲁南不久便与平邑镇日军暗中勾结,对日军承诺反共,获其枪械弹药支持,还设联络处,同时又向蒋介石称“曲线救国”,获弹药供给,且与国民党五十七军、九十二军相互利用,成了“双保险”。

1940年,刘黑七公然反共,配合日军残酷扫荡费南、费北等根据地,捕杀抗日人员,封锁根据地。刘黑七出身贫寒、没文化,却因多年江湖经历,养成诸多不良伎俩,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秉持“有奶就是娘,有钱就认爹”信条,跟过诸多势力,皆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只要谁妨碍他自由流窜,他便翻脸。他着实是个流窜成性、不受约束、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狡猾惯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