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2月,冀中大地雪花纷飞,寒风刺骨。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一支部队在急速前行。这是八路军120师主力部队,在师长贺龙、政委关向应的率领下前往冀中地区,执行“巩固冀中,帮助八路军第三纵队(吕正操部)和扩大自己”的战略任务。此时的冀中平原,大部分被日军占领,国民党军弃地南逃,国民政府作鸟兽散,形势复杂严峻。

12月26日部队到达冀中任丘县惠伯口,与冀中军区部队回合,第二天即12月27日,120师决定:由时任师干部大队政治委员(大队长常德善)的余秋里牵头,到大清河北岸的霸县、固安、雄县、新城地区配合5分区(后改称10分区)行动,开展游击战争,改造当地武装,扩大敌后根据地。28日,番号120师独立第三支队便在烽火连天的河间县大小龙关地区诞生了。支队主要领导:司令员贺炳炎,政治委员余秋里,副司令员常德善,参谋长刘忠,政治部主任张元和。全支队有三个步兵连,都是从716团抽调的红军连队,他们分别是:1连连长丁厚坤、指导员张吉惠;8连连长周绍训、指导员蔡必武;11连连长储汉元、指导员钱治安。三个连队组成一个大队,由8连连长周绍训代理大队长。另有一个干部大队,由常德善兼任大队长。两个大队共304人156支枪。5月底,贺炳炎结束延安抗大的学习,赶到蠡县滑冈120师驻地,正式到任三支队司令员一职。

1939年1月底,三支队在余秋里等率领下,北渡大清河,与五分区地方部队取得联系。得知霸县驻敌300多人,新城驻敌200多人,白沟驻敌250人。这些据点的敌人近日不断到周边10余里的地方活动,企图扩大占领区。同时还得知,从2月2日起,日军开始执行所谓“南号作战计划”,对冀中地区的第四次围攻即将开始。余秋里和副司令员常德善、参谋长刘忠等支队领导商议,决定立即部署部队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板家窝是新城县党组织的诞生地

2月3日深夜,三支队进到新城县东南部板家窝镇(1940年后划归雄县)。这里离县城有50里的路程,东接固安,南邻雄县,地处三县交界,是新城县党组织的诞生地。部队到达时,群众已经熟睡。进村后,部队立即派出警戒,随即召开连级干部会议,决定:不惊扰群众,各连以班、排为单位,露宿街头巷尾,在能避风的柴草垛下合衣轮流休息,要做到枪不离身。

清晨,有些群众打开房门,看到村中有不少八路军,“八路军来了”的消息立刻传遍全村。老乡们涌上街头,拉着指战员的手,让大家到屋子里休息。还有的拿着刚煮好的鸡蛋往战士手里塞,见此情景,有的战士激动得热泪盈眶。战士们有的帮老乡挑水,有的扫院子。宣传队的同志则在墙上写标语,时间不长,墙上就写满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军民团结起来,粉碎日军的侵略和扫荡”的大幅标语。

我军指战员露宿街头(网络图片)

群众看到战士们不肯到家里去,就赶紧回家做早饭。正当吃早饭的时候,5分区的一位同志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余秋里报告,他说,白沟和新城之敌300余人乘7辆汽车,向5分区游击3团驻地新城县蛮子营(今属雄县)进攻。这个团是新组建的,战斗力薄弱,接触不久即败退,敌人正向板家窝进犯。余秋里立即与常德善一起,找了全村地势最高的一所房子,站在房顶上观察周围地形。板家窝镇很大,街面上有铺面、有作坊。村中有很高的砖房,墙很厚,有枪眼,有垛口;周围有护村河,河岸有堤,堤上都是大柳树;村南有一座桥,桥的南面又是一片村庄。常德善对余秋里说:“我看这里的地形不错,我建议就在这里伏击敌人。政委,你下决心吧!”余秋里考虑了一下说:“我同意你的意见。这里的群众基础好,有地下党,村长也是抗日的。这是我们伏击敌人的一个有利条件。”

决心已定,立即召集各连的干部进行部署。主管军事的常德善作了具体布置:1连在村北监视北面的敌情;8连在村西,守一条通向村里的巷道;11连在村西南设防。随支队行动的是一个地方游击大队(段克全部),在村东警戒。支队部设在村子中间一个老财的高房子里,旁边是干部大队。常德善部署完以后,余秋里进一步强调:“从各方面反映的情况看,日军的这次行动是第四次围攻冀中的一部分,我们给敌军以沉重打击,对于配合集中主力部队粉碎敌人围攻,对于我们在大清河北站稳脚跟都有重要意义,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指战员听说要在这里伏击敌人,个个精神抖擞情绪高涨。大家抢时间修工事,在村外的高坡土岗上,挖了掩体和简易的战壕;在村内打通了户与户之间的院墙,在高房顶上修了简易的工事。老乡们把做好的饭菜送到阵地上,一边帮战士修工事,一边督促指战员吃饭。

鬼子进村(连环画)

刚准备就绪,村东就响起了枪声。敌人在村子东边打了一下便转到了村北,跟一连接上了火。令鬼子想不到的是,他们的进攻遭到训练有素的1连反击,一下子损失了十几个人。由于敌人摸不清我军的底细,还以为是往常的一些游击武装,没想到碰上了八路军主力团的3个建制连。敌人啃不动村北,就边打边向西运动集结。他们吸取了村北的教训,先用步枪、机枪、山炮、九二步兵炮、迫击炮,一齐向村里开火,想从村西和西南角突破。同样受到我8连11连的顽强抵抗。敌人的炮火把垛口炸平,把房子炸塌,战士们就撤到下边,高墙挖枪眼,矮墙作堑壕,继续和敌人战斗;负了伤的也不肯下火线,撕块衣襟包一下,有的甚至包也不包,依然坚守在阵地上。从上午7点到下午5点,打退日军4次猛烈冲击。黄昏十分,余秋里来到月11连阵地,看到他们原来坚守的阵地已经被炸塌,就转到一座楼房内,在楼房四周的墙壁上修起了一道道掩体,形成了两道防御纵深和两层火力网。

军民利用矮墙向鬼子射击(连环画)

看到余秋里政委来到阵地,11连连长储汉元马上汇报战场情况。储连长是一位老红军,与贺龙同乡,1929年参加红军,跟随二军团南征北战,深得贺老总赞赏。虽然年龄比余秋里大18岁,但他对余政委非常尊重。汇报还没结束,忽然枪炮声骤起,储连长立刻跳入掩体密切注视着前方。狂傲的日军不甘心失败,又依仗其火力优势,在炮火和武士道精神的驱使下,由一名小队长带领,向我军阵地发起了第五次冲击。鬼子们身穿黄色野战服,手提三八大盖枪,头戴闪亮的钢盔,摆开战斗队形,两三人一伙,利用土坎、土墙作掩护,探头探脑朝我方阵地逼来。我11连的指战员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待敌人进至离阵地八九十米时,突然一声令下:“打!”步枪、手榴弹、掷弹筒一齐向敌群打去。虽有十几个鬼子被击倒,但大群鬼子并不后撤,而是呼啦一声散开,躲在房角后面跟我们对射。已经受伤倒下的鬼子,有的居然爬起来,拖着枪往沟坎里爬,继续向我射击。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日军开始心虚,感觉碰上了真正对手。我方则越战越勇,11连指导员钱治安率领战士主动出击与敌展开肉搏。钱治安也是一位老红军,个子不高,可打起仗来却非常勇敢机智,在苏区反“围剿”和长征中立过不少战功。

看见钱治安率领战士已与鬼子拼了刺刀,1连、8连和游击大队从不同方向朝日军扑过去。这时,不少群众也赶来支援,有的举着铁锹、锄头、棍棒向敌人冲去;有的抬着担架抢救伤员;有的给战士们送来大饼、鸡蛋、热水。见到这种情景,日军步步后退,然后爬上汽车,狼狈逃窜了。战后查明,我军以牺牲17名、负伤9名的代价,击毙日军78余人,毙伤100余人,其中有一个小队长,缴获机枪6挺,迫击炮一门,长短枪65支,子弹数千发。

三支队在新城板家窝首战告捷,意义十分重大而深远。

首先,给大清河北为所欲为、不可一世、肆意烧杀抢掠的日本侵略者当头一棒,打击了它的嚣张气焰,从此再也不敢恣意妄为,轻举妄动了。

三支队首战板家窝

其次,振奋了当地军民抗日的信心。在这之前,群众看到日寇耀武扬威,国民党军队望风而逃,游杂武装只会向老百姓要粮要钱,却不打日本人,对于能否打败日本侵略者缺乏信心。这次战斗后,广大群众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到处传颂着八路军打败日本鬼子的胜利消息。

第三,树立了我党我军的光辉形象,扩大了我党我军的影响,广大群众认识到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是真正抗日的。战斗一结束,在我军驻地附近的村庄,包括新城、雄县、固安等地的劳军大车络绎不绝,纷纷拉着猪肉白面前来慰问。一些游杂武装,如段克全部、翟耀宗部、尚玉峰部以及江东升部,纷纷和三支队接触,要求收编。不少群众将子弟送到部队,要求参加八路军,仅板家窝镇就有32名青年参军。此后三支队不论走到哪里,老百姓一看到臂章上有个“八”字,头上戴斗笠,脚上穿草鞋的,就翘起大拇指说:“这是贺龙的部队!”“老八路来了!”

特别重要的是,板家窝战斗为我军开展平原游击战提供了宝贵经验。我党在洛川会议制定的抗战方针是“坚持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对于在无险可守的大平原与日军作战,我们没有取胜的把握和信心。这次在板家窝取得胜利,说明我党领导的八路军不仅在山区可以打胜仗,在平原地区也是能够打胜仗的。之后,120师主力取得“齐会大捷”,是否受板家窝战斗的影响,有待于进一步的分析和研究。

总之,板家窝战斗的胜利,为我军在大清河北创建革命根据地,为三支队的成长壮大,奠定了一个良好基础。

军民庆祝胜利(连环画)

参考资料:《高碑店市志》《余秋里回忆录》等

首战板家窝的三个连队主官简介

1、丁厚坤:1连连长(信息暂无)。

2、张吉惠:1连指导员(信息暂无)。

3、周绍训(?-1947),贵州省德江县人,出身贫寒,从小学石匠。红二方面军长征路过他家乡时参加红军。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红军排长。抗战开始后,任358旅716团2营8连连长。到冀中后,120师组建独立三支队,任三支队8连连长。1940年随部队返回晋绥地区,1942年任358旅8团3营营长,1945年9月,在解放离石城的战斗中担任主攻,为彻底消灭拒不投降的日伪军做出了贡献。1946年10月,任358旅715团副团长。1947年率部参加蟠龙战役,在战斗中,他带领官兵英勇冲锋,为战役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战斗中不幸中弹牺牲。

4、蔡必武(生卒不详),湖北省汉川人,参加湘鄂西工农红军,担任贺龙警卫员,参加了湘鄂西的反“围剿”和红二方面军的长征。抗战开始后,编入八路军120师358旅716团,挺进冀中,任三支队8连指导员,参加了在冀中地区一系列战斗。1940年,返回晋绥地区,参加了晋绥抗日根据地的建设,以及保卫延安的斗争。

5、储汉元(1896-1947),湖南湘西芭茅溪乡桑植坪人,出身贫苦。1929年参加红军,跟随贺龙转战湘鄂边、湘鄂西、湘鄂川黔,并参加长征。抗日战争时期,随贺龙转战晋西北、冀中、晋绥和陕甘宁,曾任三支队11连连长、营长。

1947年10月,我军攻打清涧县城时,守敌据守粑子山,对我形成巨大威胁。身为一纵358旅716团团长的储汉元亲自带领突击队潜伏到粑子山下,经过反复强攻,终于拿下粑子山,为战役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在进攻清涧城时,不幸被敌人流弹击中英勇牺牲,时年51岁。当地人为纪念储汉元,把粑子山更名为“汉元山”。

6、钱治安,(1917-?),湖北来凤县人,苗族。1935年在湖南龙山县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历任二军团六师战士、青年干事、团政治处组织股长。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20师三支队11连政治指导员、358旅教导大队政委。解放战争时期,1948年任教导团团长。1949年12月,任第一野战军第一军骑兵团团长兼政委,参与青海地区剿匪,为稳定该地区的社会形势做出了突出贡献。1958年升任副师长,1963年任河南信阳军分区司令员,1969年任河南省军区副司令员,1970年任武汉军区后勤部副部长等职。

撰  文:尹建新

责任编辑:景元平

编  辑:葛嘉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