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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潘氏并非地方性大族，通过几代人的努力方才成为当地中小乡绅地主之家。《秀水潘氏家谱》中记载：秀水潘氏从一世祖瑞公开始，历二世祖禹生公，三世祖圣文公，四世祖尚瞻公，到五世祖廷怀公和六世祖潘喆若愚公之时，潘家才始渐富庶。

作为一个传统式家族，潘氏在科举方面并没有明显建树，但随着家族经济的累积，部分家族成员逐渐注重文化和艺术。从潘楷这一代开始，家族中有多人精益于艺事，《海上墨林》中称潘振镛先辈『皆工画，渊源家学，研究益精』。《艺林悼友录》记载其『嗜画，全学江石如，颇似之』。

潘楷共有大同、大临、大豫、大恒、大有、大咸、大丰七个儿子，其中三个儿子传承书画技艺，潘大同『喜作诗，书法亦工秀，又能作芦雁，不轻下笔。咸丰辛酉，同避兵于龙沙，日以诗酒相叙』。潘大恒『自幼在余传舍，始学诗，日有进益，后又学画，秀雅可观』。潘大临善画仕女，学改琦，『能写仕女，早殁，人少知者』。

清 潘振镛 仕女图平湖博物馆藏 1883

清 潘振镛 仕女图 平湖市博物馆藏  1894

清 潘振镛 柳溪春泛图 嘉兴博物馆藏 1903

到潘振镛、潘振节这一代，潘氏家族以仕女画名重一时。潘振镛是家族中绘画成就最高的一位，海上六十名家之一，『工画仕女，风姿绰约，态度便绢，修洁雅澹，私淑费子苕』。其仕女画技艺上没有太多的突破，遵循于传统，是十九世纪前后重要的一位仕女画画家，『盖费丹旭、胡三桥之后能仕女者皆推雅声矣』。潘振节的仕女画成就亚于其兄，但他『善写真』，肖像画独树一帜，曾为沈曾植画《牧牛图》，画面中沈曾植肖像惟妙惟肖，与照片对比亦无异。潘振镛常在接到肖像画的生意之时，多以不擅长而推脱，转寄给潘振节进行绘制。潘振镛之子潘琪工仕女花卉，画风神似其父。潘振节之子潘琳『从学于世父，得其指授，画仕女殊有风致』，仕女画继承潘振镛的衣钵。

清 潘振节 人物图平湖市博物馆藏  1900

清 潘振节 观音立像 嘉兴博物馆藏 1900

清 潘振节 梅窗读书图 嘉兴博物馆藏  1901

潘振镛自幼喜欢绘画，『尤喜杀粉调铅，东涂西抹』。其叔父潘大恒在仕女画方面有一定的造诣，『字子常，无子，仕女画名重一时』。是潘振镛绘画道路上的启蒙老师，亲自教授绘画技艺『爱先生綦笃，因自课焉』。在叔父的影响下，潘振镛的绘画天赋得以发挥，『不期年艺大进，时先生年仅十六岁。』潘振镛除了跟着叔父学仕女画，还自学费丹旭的仕女画。

清  潘振镛 花神胜会图 嘉兴博物馆藏  1913

清  潘振节 仕女图 嘉兴博物馆藏

潘氏兄弟长大成人后，肩负着家庭的生计，走出出生地濮院，『后数年昆季咸慕西湖之胜，移居武林耳』。潘振镛因崇拜戴以恒的画名，向他请教绘画的技艺，『先外王父用柏公画名，因就教焉』。戴以恒深得戴熙山水家学渊源，从游者甚多，因潘振镛『天性颖慧，既与先外王父习画，乃益工』。从戴以恒外甥周瘦鹃的记载来看，跟戴以恒学画地点在杭州。金蓉镜在潘振镛传中记载：『尝于丈二垩壁，用帚画古装美人，发理衣纹，备尽其致。钱唐戴以恒见之，大相嗟异，遂以笔法，久而精工。』这段话同样描述潘振镛绘画的天赋异禀，用扫帚画仕女可能略有夸张，但不难看出这两则信息是分别站在潘振镛和戴以恒的角度来描述，这直接体现出潘振镛是主动拜师还是戴以恒主动收其为徒两者之间的区别。

潘振镛艺事起步的前十年多追随成名已久的戴以恒往返于濮院杭州两地之间，且在杭州的时间多于濮院。同治甲戌（一八七四）春三月，潘振镛在濮院画了一幅以竹石为背景，中间绘持笛仕女的扇面给戴尔恒『应子谦姻叔方家大人雅属』，此时潘振镛只有二十二岁，其画技仅处于起步阶段，也是目前所见潘振镛最早的一件作品。另有戴尔恒给潘振节的信中称其『叔和仁兄姻大人阁下』，『姻』字的称谓说明戴潘两家必有亲戚关系。戴以恒、戴尔恒兄弟在濮院与晚辈潘氏兄弟有一定的交流，潘氏兄弟前往杭州向戴以恒学画也并非盲目，具有明确目的性。关于潘氏兄弟何时前往杭州，尚无明确的资料能够佐证，通过推测可知在潘振镛二十岁左右。

一八七七年二月间，潘振镛在濮院家中连续为渔庄绘两幅仕女画。一幅落款为：『光绪三年（一八七七）春二月上濣，仿玉壶外史小幅之作于梧桐乡栖凤桥寓中，以贺渔庄如弟大人燕尔之喜，雅声潘振镛。』另一幅落款为：『光绪三年丁丑春二月下濣，……于梅泾寓中，即应渔庄如弟大人清属，雅声潘镛。』其中一幅是祝贺渔庄结婚时所画，渔庄即是平湖陆增钰，与戴以恒交往颇深。渔庄先生与潘振镛是经戴以恒介绍，相识在杭州或戴以恒在濮院之时。渔庄连续索求两幅画，说明对潘振镛的仕女画很是喜欢，此时潘振镛应已非仅仅是亲戚朋友之间赠画阶段，开始以画谋生，渔庄可能是他早期重要的客户之一。萧山博物馆藏有一幅潘振镛《仕女扇面》落款为：『光绪戊寅（一八七八）年春二月仿听雨词人笔意于泉唐戴氏怡养庐。雅声。』这里所说泉唐戴氏指的是在杭州戴以恒家中所画。

潘振镛虽跟随戴以恒学习山水画的技艺，却似乎更倾心于仕女画，潘氏兄弟在杭州跟随戴以恒学习绘画，可能主要是为了拓宽视野，结交朋友。当然仕女画同样需要山水庭院补景，想必潘氏兄弟在戴以恒身上学到了不少山水技艺。一八七八年七月三一日《申报》刊登《疆为集书画助赈润例》，书画每件一百文。『书：董枯匏，岳择斋，沈小舫，仲秋坪，朱元叔，锺少芝，夏丽生、翁紫卿、夏韵笙(隶)。画：戴用柏，董味青，濮柳卿，吴啸琴，胡栽庭，仲云乔，潘雅声。来件及润交濮院镇栖凤桥之文凤阁裱家，信力自付不代，九月终为止。』同一年的《增福集书画助赈润例》中书法者少了沈幼亭，绘画者少了唐厚卿、曹学庵、胡志轩，『来件交濮院镇北横街仲巨顺米号登记』，截止时间同样是在九月。这两个赈灾广告纸上二十名书画家均为桐乡濮院镇籍或寓居濮院的书画名家，当时濮院镇上存在一个书画圈，戴以恒都放在两张润例单上绘画者的首位，可见戴以恒在濮院书画界的地位。一八八二年潘振镛所绘的《松下会友图》落款为『拟华新罗山人笔意于梅泾寓舍』，说明此时潘振镛主要的事业中心还在濮院。

清 潘振节 人物图 平湖市博物馆藏 1884

潘振镛大概在一八八五年下半年开始逐步从杭州移至平湖谋生，一八八五年潘振镛给倪茹扇面中落款为『光绪乙酉（一八八五）夏五，客戴氏饱礼堂』，戴氏饱礼堂即是杭州戴以恒家中。潘振镛在杭州时给在家乡的潘振节信中多次提到平湖人陆增钰『渔庄处近来通信否？』『廿二日仰山同门曾寄一信并渔庄一椷』，在潘振节早期绘画作品中也有一件画给渔庄，『光绪甲申年（一八八四）春二月，写奉渔庄如兄大人……叔和弟潘振节记于梅泾寓舍』。

陆增钰与潘氏兄弟交往密切，潘氏兄弟与平湖葛家的画件生意往来，可能与陆增钰帮忙介绍有关系。当时，潘振镛经常会前往平湖作画，『乙酉（一八八五）十一月朔日，写于东湖寓斋，即应少岚大兄大人清属并正，雅声潘振镛』。海宁博物馆所藏的《梅花放翁图》中的『东湖寓斋』即是平湖东湖家中。从葛氏后人捐给平湖博物馆的一批书画中我们可知，一八八六年这一年中，平湖葛嗣濂（一八六五—一八九四）邀请到了戴以恒、董念棻、吴滔、潘振镛为其作画，从落款来看都非同一时间，可能是在不同的时间受邀去平湖，或者葛家是去信索画。在这批捐赠书画中潘振镛的作品共有三幅：其一落款时间『丙戌暮春下澣』（一八八六），为潘振镛在梅泾寓舍之裁花馆中所画，但无上款；二幅扇面为『丙戌夏五』（一八八六），均画给葛嗣濂，但落款未注绘制地点。

清  潘振镛 梅鹤水仙图 嘉兴博物馆藏  1911

清 潘振镛 菊花图   嘉兴博物馆藏  1919

清 潘振节 花卉图 平湖市博物馆藏 1907

在潘振镛致潘振节信中提到：『兄到平一切均好，可弗念耳。惟葛氏所讬用师画屏，因月底月初京里回来，即要喜事张挂，甚为要紧，殊为难事。素纸四张在家中茶几上。吾弟到杭时，只得先行带去，兄处再即调排寄杭也。』同时也特别交待『此是葛宅生意，须格外赶紧寄来为要』。葛金烺（一八三七—一八九〇），癸未(一八八三)参加会试，丙戌(一八八六)成进士，授刑部主事，复援例为户部郎中。可能这里的葛氏指的是后者，这里的喜事应该指中进士。母亲大人金安，应指潘大临妻薛氏（一八二四—一八九三），此信应写于一八八六年。这些信息说明潘振镛在一八八五—一八八六年前后已经与平湖葛家交往甚为密切，而且葛家的生意往来对于潘振镛来说很重要。潘振镛在平湖之时多次写信给其弟，『在王笔墨如可应手，极可不必他行，均俟兄回濮时或至王一转亦可』。写这封信的时间应该是潘振节绘画谋事的起步阶段，地点在离濮院不远的王店镇。潘振镛认为其弟在绘画上能够得心应手，可以不用转其他行当直接以绘画谋生，之后又写信告知推销自己的画需要借助别人吹捧，『吾弟在王能有寿像等，最好须讬人吹嘘为是，因想刻下市面各处萧索，别处亦属平平也』。同时也告知其弟其他地方行情也同样一般，需要耐心。潘振镛在平湖期间，潘振节又去了杭州卖画，『自吾弟至杭后，毫无只字寄来，深以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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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徐贤卿

文章摘选自《荣宝斋》期刊

完整文章详见《荣宝斋》期刊二〇二三年第十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