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宏华
编辑整理：道兴
昨日因成今日果，
前人栽树后人凉。
志士不愁生短暂，
壮意留于待后人。
曾有年轻朋友多次问起，白怀成是何许人也？为什么平潭乡下老辈人，生了白胖孙子，都喜欢起小名为“白怀成”？（方言谐音“八岁神”，日久便被讹传为后者）
东山有个谷文昌，平潭有个白怀成。在福建最大的两个海岛上，他们率领群众植树造林，治理风沙，完成了改天换地的事业。其实白怀成的功劳一点都不比谷文昌小，可奇怪的是，为何就没人替他撰写事迹，树碑立传呢？直到今天，在网上搜索“白怀成”，没有专门的词条介绍，相关内容也屈指可数。
笔者从童年、少年，到今天已经退休了，脑海里的白怀成形象一直印象深刻。多年来就有写白怀成的愿望，由于缺乏资料，难觅采访对象，一直未能实现。在朋友们鼓励和支持下，长期收集、访问，趁精神尚佳，才让白怀成同志的形象跃于纸上，了此心愿。
白怀成同志，系山西襄垣县西川人，1915年出生于贫苦农民家庭，在苦水中泡大，饱受重租与高利贷剥削。九岁时随父兄逃荒到安泽县大渠村，靠当雇工和租种地主田地为生。1938年投身革命，参加“抗日救国牺牲同盟会”（简称牺盟会），积极宣传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主张，组织救亡运动。1945年3月参加中国共产党。
抗日战争中，他在山西冀氏县、安泽县一带工作，先后担任过村财粮委员，村长、区助理员、区长、科长等职，发动群众减租反霸，参军参战，壮大革命武装，扩大革命根据地，成绩卓著，曾多次受到上级表扬。
白怀成同志具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和坚强的无产阶级觉悟。虽然没上过几天学校，但他自学毅力顽强，参加革命后文化程度提高很快，已达到中学水平，读了大量革命书籍，写出了许多读书笔记。“不学习就没有革命的本钱”，“学习使人进步，提高认识，开阔眼界，做好工作”，都是他说过的话。
1949年3月，白怀成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江支队”。这支4600人的特殊部队，由中国革命的最高统帅部命名，基本由清一色的干部组成，它的任务，是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推进，开赴新的解放区，建立、健全新生的人民政权。长江支队从太行、太岳根据地的大山走出，原计划留在长三角一带，但因任务变化，最终扎根于福建，接管了八闽大地的八分之六，而这些人，就是历史上的“南下干部”。
南下福建后，白怀成历任闽侯县人民政府秘书、民政科长、司法科长、县委组织部副部长，1952年一1966年担任中共平潭县委书记，兼人武部第一政委和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平潭守备十一团政委。（因此，平潭百姓喜欢称呼他为“白政委”）。
1966年后期，白怀成转任福建省驻上海办事处副主任。文革时期遭到诬陷，迫害，从上海被押回平潭，进行长时间的审查、批斗、强迫劳动，身心遭受严重的摧残。记得那疯狂的年代里，他挂着牌子被批斗的样子，天天拿着扫帚在南北街打扫大街……他对“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倒行逆施深痛恶绝，相信党和群众，坚持真理，身处逆境仍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
1972年，他被调任仙游糖厂任党委书记兼厂长。1975年周总理病重，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白怀成此时已任莆田组织部长。粉碎“四人帮”后，任莆田地区工交办主任，后又调到福建省水产厅，担任副厅长兼渔业整顿办主任。1983年离职休养。1990年11月23日逝世于福州部队医院，时年75岁。
从1952年至1966年，白怀成在平潭任职整整十五个年头。他刚到平潭岛时，平潭是个风沙弥漫的荒凉海岛，森林覆盖率只有0.3%。岛上既无资源，又无交通，工业一张白纸，农业脆弱不堪，只剩下尚可期待但产能落后的渔业。
和东山岛相比，平潭岛面积更大，人口更多，而且位于福建沿海突出部，深入台湾海峡，风沙肆虐的影响也更加严重 。有民谣为证：“平潭岛，平潭岛，男的多，女的少，山上光长石头不长草，风吹沙子满天跑。厕所当碉堡”。据县志记载，清初，平潭芦洋埔曾一夜沙埋十八村落。
白怀成来到生态如此恶劣的平潭岛，可以想象，他肩上的担子有多么沉重。他背着被包，走村串户，与百姓同吃同住，吃糠咽菜，同劳动，聊家长，聊民生，足迹遍及海岛上的每一个角落。记忆中，他个子不高，稍矮微胖，待人和蔼可亲，毫无一副当官的架子。老百姓把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昵称为“白怀成”，正出于此。
经过充分调查研究，白怀成提出了“绿化海岛，防风固沙，发展生产，开发荒岛”的十六字方针，并制定实施引进木麻黄，绿化荒山野岭的宏伟蓝图，这是既防风固沙又发展海岛经济的良策。1953年，他就引进推广木麻黄，比东山县还要早一些。
正如谷文昌发表过“不制服风沙，就让风沙把我埋掉”的铮铮誓言一样，白怀成在全县治理风沙的誓师大会上同样发出了自己的誓言：“不治理好平潭的风沙，我枉为百姓书记！”
期间，他深入发动群众，带领广大人民，从机关、企业、学校到街道居民数万人，每年坚持不懈，风雨无阻，漫山遍野植树造林。想当年，那是怎样一场轰轰烈烈的造林治沙运动，在全平潭岛上展开，宏歌四起，红旗飘扬，人民士气高昂……笔者厂里一位姓韩的师傅回忆，当年白怀成就是坐着他的马车，亲自去芦洋种木麻黄。
万事开头难，正如谷文昌一样，白怀成也经受了许多挫折，头一年，几万棵树苗不是干枯而死，就是被风沙吞没。白怀成并不气馁，钻研新技术，并带队到东山岛向谷文昌取经，切磋经验，经过百折不挠的实践、摸索，总结出一套独立的治理风沙方案，既吸取了东山岛治理经验，又符合平潭地方特色，那就是在沙碱地上以种植木麻黄为主，在荒山沙土地上以种植黑松为主。
有了因地制宜的方案，平潭人民经过多年艰苦奋斗，到1966年白怀成调离平潭时，昔日荒沙弥漫的荒岛成了海上绿洲，肆虐百年的五大风沙口得到根本治理，环绕全岛的防护林带宛如绿色的长城，不仅镇住了风沙，保护了良田，也解决了平潭几十万群众的烧柴问题。平潭成了绿化县，白怀成也受到福建省人民政府的表扬。
80年代的平潭竹屿口
平潭地少人多，人均不足三分地，而且土质极差。在白怀成组织下，经过省里有关专家的多番论证，制定出平潭长远的发展规划，即竹屿口围垦工程，向大海滩涂要地，实现几代人的愿望。他发动广大人民群众围海造田，把经过海坛海峡进入内港的竹屿口堵截起来，修建竹屿海堤拦水大坝，扩大耕地数万亩，可使内港5000 亩良田免遭潮讯的威胁，同时，也为平潭岛建成了首个可以通航连接四面八方的港口。
整个竹屿口围垦工程，从1959年开始，出劳动力100万个工日（义务劳动），挖填土石方200多万立方，建海堤全长1190米，平均高度为21.2米，堤宽8米，并建有长65米高7.7米石头结构水闸一座。这么一项浩大的工程，在白怀成和县委一班人带领下，在平潭人民同心协力下，历经三年的艰苦奋斗，在1962年胜利竣工了！
为了解决平潭城区群众的用水困难，同时灌溉新围垦出来的土地，他发动干部群众整治北厝东北山上的三十六脚湖，建设三十六脚湖引水工程。凿洞，修水渠，建水库，把海拔数十米，距县城七里多的湖水引到城区，扩大农田灌溉面积达到一万五千多亩，又解决了城关居民生活用水和工业用水的困难。同时在湖周围植树造林，使湖边沙滩上，绿茵相映，景色宜人，后来的三十六脚湖成了游客游览观光之地。
在治理风沙，围海造田之外，白怀成还把目光盯在一片空白的交通建设上。1956年初，他亲自主持了平潭第一条公路的开工仪式，同时展开全岛自港口向各乡镇公路的建设。同年9月，岛上第一条公路竣工通车，两部长途客车从海上开进岛内，从此结束了平潭没有公路、没有汽车的历史。当两部客车开进县城时，全岛轰动了，整个县城万人空巷，方圆几十里的群众也跑来城关，看这两头不吃草料却能跑得飞快的大家伙。
白怀成同志时刻以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生活简朴，作风正派，廉洁奉公，从不搞特殊化。他的老伴郑月英早年就参加革命，加入共产党，在根据地就是村干部、劳动模范，有一定的群众工作经验。跟他来福建后，没有安排工作。大家知道，五十年代像她那样资历，解决工作问题是非常容易的，何况当时白怀成同志还是县委书记呢。他儿子白哲民，第一次高考落榜后，到工厂当临时工，拉板车。县委副书记李如昌知道后，照顾安排到学校作民办教师，白怀成同志却不同意，硬要孩子继续做搬运工，直到第二年考入师大。
在国家“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身为县委书记的他，与广大干部群众一样，过着低标准的“瓜菜代”，家人都因营养不良得了水肿病。有一次，商业局送去两斤猪肉，白怀成回家知道后，立即派通讯员退了回去。并批评商业局不该这么做。他说：“现在群众比我们更困难，我们共产党人应该和群众一样，同甘共苦，当领导的更不搞特殊化。”乡下的老者曾讲过，白怀成下乡时，跟百姓吃过番薯咸、大麦糊，“三块薯钱一碗汤”呢……
恢复工作后，他调仙游糖厂任职书记兼厂长，常常下车间与工人一起劳动、座谈，一起商量提高产量的措施。他在工作上和生活上，对工人无微不至地关怀，并加强劳动保护措施，安全生产。在工厂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他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改善职工生活待遇和居住条件。1975年他要调到地区工作，工人们依依不舍送行，老工人陈师傅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如果地区工作不顺心，你就回厂里，我们一起干。”
长期的革命生涯，使白怀成同志锻炼成具有崇高革命品德的成熟领导者。他性格豪迈，心地坦荡，举止大方，才知出众，办事得体。在他患病住院时，仍然惦念着福建水产事业的发展。虽然，当年平潭一些失去理智的造反派，给他身心造成了创伤。但他对平潭的人民依然有深厚的感情与牵挂，离开了平潭，还是无时不刻地关心着平潭人民……
他去世时，福建省领导和部委办、局的负责同志共300多人参加了追悼会。平潭100多位基层干部和群众，驱车100多公里赶来参加，许多平潭人在遗体遗像前嗑头鞠躬时，满脸泪下，泣不成声，久久不愿离去……
白怀成（白政委）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为党的事业鞠躬尽瘁的一生。他的高尚品德、优良作风，是平潭后代人学习的榜样。饮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白怀成同志，平潭人民永远怀念您！
后记：在“礼赞木麻黄”征文之际，我写下这篇文章，可能离题了吧！但本人不求名次，只希望当后辈人见到这岛上亮丽的风景线时，应当忆起先辈们的付出。写木麻黄，离不开白怀成，那一望无际的木麻黄，就是他的化身。白怀成和平潭人民，与木麻黄才有扯不开的缘分。
记得东山人民到了清明时节，要“先敬谷公，后拜祖宗”。那么平潭人民在时过境迁之际，可曾缅怀过白公呢？如果可以，我们希望平潭政府能为白怀成同志修建纪念馆，在未来的市中心为他建一座雕像，供后人瞻仰，也让白怀成同志可以深情俯瞰他洒过汗水的土地，他的第二故乡。
借此，想引用网上有人说过的话：“中国，既不能偷，也不能抢，还要面对西方世界的围堵，不想做西方的奴隶，就只能靠自己。中国的强大，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父辈的恩赐，是农民、工人的血汗，还有军人，是他们奋斗牺牲换来的。我们的上一代，他们拿着微薄的工资，事实上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攒下了宝贵的资本，用于国家建设。他们几十年的奋斗，换来今天的盛世。”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们是我们的骄傲，望吾辈们珍惜这来自不易的一切……
2020年8月21日于海坛
#artContent h1{font-size:16px;font-weight: 400;}#artContent p img{float:none !important;}#artContent table{width:100% !import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