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舸
图 ｜王舸
我们总会有各种机会看到各种佛像，对于我来说，可能除了一些敬畏，它们并没有在审美上给我多大的震撼。
这里先声明，这不是佛的问题，这是造像人的问题。
曾经我对佛像的兴趣不大，后来有一点触动是因为在张掖的西夏卧佛寺里，阿毛说站在那尊卧佛前有被打动到，那一刻世界宁静了。于是我们从龙门到云冈，从敦煌到麦积，从大足到安岳，从广元到巴中，遍访中国历代石窟，我以为佛算是看够了，不会再有什么打动我了。
直到有一天我们去到青州，在青州博物馆，看到这一批1996年才重见天日的北齐佛像，我才暗自庆幸，幸亏最后才来青州。
青州归来不看佛。
提到青州，你能想到什么，可能什么也想不到。
提到北齐，你能想到什么，可能还是什么也想不到。
青州，山东潍坊下属的一个县级市。
北齐，1500年前，南北朝时期一个只存在了28年的短命王朝。
就这样一对毫无存在感的组合，惊艳了世人。
既然如此小众，那就分别讲讲青州造像和北齐。
1996年，青州一所学校修建操场，推土机一铲下去，时光穿越，400多尊被掩埋千年的佛像重见天日。从此在将近30年的时间里，这批佛像为什么被层层叠叠整齐的埋在窖坑里，专家学者众说纷纭，有三武一宗灭佛说，有是金兵入侵说，有宗教仪式说，每种说法都有道理，但又都有逻辑漏洞，因此佛像为什么会沉睡这里依然是未解之谜，而且可能永远没有答案，但是当这些美轮美奂的佛像展现在面前的时候，真相不那么不重要了，反而这份神秘感更加增添了它的迷人。
至于佛像的来历，鉴定倒反而显得简单，专家们出奇的一致，从风格判断，它们主要来自南北朝的北齐，因为北齐的造像风格独一无二，空前绝后。而青州出土的这一批，更是精品。
青州的造像，以我的感受简单归为两类，极简浪漫的佛像和华丽精致的菩萨像，无论哪种都透着克制的冲动，随意的精致。
它们总带着一种真诚却又是似而非的微笑，仿佛是对世事无常的看破而不说破。
这里已经无需太多的文字，看图就好。
▼佛像的下图着装风格被称为“曹衣带水”
▼菩萨像相对佛像的飘逸简洁，则华丽而精致
▼经典的思惟菩萨造型（不是错别字，就是这个惟）
再讲讲那个陌生的北齐。
因为青州佛像，我开始关注北齐这个昙花一现的王朝，这个只存在了28年的朝代最显著的关键词恐怕就是“禽兽、美貌”。
禽兽主要是概括北齐5位皇帝私生活的荒唐和变态，从史料上看，那是个个荒淫暴虐，精神变态，荒唐得那叫一个标新立异，乱象丛生，堪称传奇。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他们的荒唐故事广为流传不难查到。奇怪的是，这样一个禽兽王朝欺压百姓，横征暴敛的事迹却没怎么被提及，难道是和私生活比起来这些才算是破事儿不值一提。
离北齐亡国几十年后，李世民也很困惑，他问的大意是这样：北齐高家狂悖荒淫，桀纣之所不为，但北齐国富人丰，不至于乱亡，这是为什么呢？
历史上的失败者是没有机会说话的，何况如此短命的乱世王朝，更是没有时间美化自己。一个审美如此高级的王朝，真的有那么荒唐？
我们看见的历史，就是一个脸谱化的舞台，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站在台上，演好了，就叫盛世，演砸了，就叫衰世，而台下的观众或叫好或嘘声，他们最喜欢的戏码是战争场面的宏大和荒淫无度的香艳，他们不会意识到是谁在为这出戏买单，更不会在意同为观众的众生散场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至于美貌，有两个代表人物，第一个是高欢，北魏分裂成东西魏后的乱世双雄之一，东魏版的曹操，北齐的奠基人（所谓双雄，与他对标的是西魏权臣宇文泰，北周的奠基人）。他没有当过皇帝，他的次子高洋篡了东魏皇帝元善见的位当了皇帝，建立了北齐。
高欢被正史记录的除了雄才大略，还有一个标签就是“帅”，而且是很帅，我想这个标签应该不虚，因为接下来的第二个代表人物从遗传的角度验证了这一点，他的亲孙子，兰陵王高长恭，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能有多好看，那是帅到无法面对敌人，史书说了，高长恭身为纵横沙场战功赫赫的将军，由于太过貌美而担心不能震慑敌人，所以上阵都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大杀四方。
是不是因为皇室的超高颜值，让工匠们的审美参照到达了巅峰？
▼佛像背屏上精美的飞天
▼青州的微笑
这些年来，是青州和北齐真正勾起了我看佛的兴趣，从此我每到一个博物馆，最关注的就是馆藏造像，特别是北齐曾经统治过的地方，从河南博到山东博，从河北博到山西博，这些博物馆的造像让人眼睛一亮的，不用看介绍，大概率来自北齐。
▼河北博物院.北齐佛头
但是看了这么多，我还是再次回到了青州，再次和它们对视，久久不想离去，直到闭馆广播的催促。
对于我来说，青州归来不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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