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时经过永华南大街上的兴华路口,跑友宋大哥说:“这里可是风水宝地。永华南路小学出土的元朝青花瓷举世闻名,以前的清苑县衙门就在这里。”

清苑县衙门在这里?——不单是我,估计很多清苑人和保定人都不曾听说过。

千真万确,是真的。

许多年前的保定和清苑是同一座城,老话说的“进城”,进的是保定府城,也是清苑县城。

                  清苑,以省城之名

清苑是千年古县,历史远早于保定。保定府的行政级别虽然高于清苑,但其治所(办公所在地)一直属清苑县管辖。康熙八年(1669年),直隶巡抚入驻保定(清苑),自此便形成了省、道、府、县四级政府同驻一城的盛景。

清同治《清苑县志》记载,清苑县衙署在总督署小区和永华路小学一带。当时这里叫西县街、东县街,县衙署搬走后改称旧县街。

清苑县署搬去哪儿了?

清朝灭亡后,保定府被撤销,恢复清苑县制。1912年,清苑县署搬迁到原保定府署里。位置在保定商场东侧,古莲花池对面,历史上叫“新县街”。解放后是保定市公安局办公所在地,曾经的望湖春饭庄也那里。

望湖春,望见的是古莲池里的池塘水榭亭台楼阁。说来也巧,安置在藻泳楼前的两只元代铁狮子,原先便蹲守在清苑县署门口,也就是再早的保定府署门口。据说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1928年,南京政府废除直隶省,建立河北省,并改为省县两级制。省会在天津,清苑县直属于河北省。1935年,省会迁回清苑——当时的地图上只标注清苑,连保定都不标。

1940年,清苑县伪政府搬迁到提督学政署(市府前街36号),1946年又搬迁到城隍庙。

1948年11月,保定城区解放,成立保定市人民政府。以城外的市沟为界,市县分治,清苑县迁驻南大冉——现在的名字是清苑区城关镇。

在老城圈内的街巷地名,除了县学街、府学后街、市府前街和省府前街,还有直隶审判厅、直隶女学堂。这些名称既有县,又有市和省,就是因为当时的保定府治和直隶(河北)省治在清苑县城办公的原因。

如今,保定市区只留下了一座直隶总督署和一座清河道署,曾经的保定府署和清苑县署都已经消失了。

“民国老照片上的清苑县绅士风度,都是省城的底蕴。蜗居在南大冉的县城一丝底蕴都没有。”——《太行人家》

▲民国清苑县私立中和小学校校董会成立纪念摄影


民国清苑县私立明德学校第二班学生毕业摄影留念

▲民国时期清苑衙署门口的元代铁狮子

                 清苑,以附郭之名

府河是保定的母亲河,发源于一亩泉和鸡距泉,在史书中又称清苑河。明代洪武元年(1368),设保定府后始称府河。

旧县志书中描写美丽的清苑城:“清苑空旷,四顾无山,河流潆洄绕其左,郎山秀拔拱其右。高敞足泄西山之水,渊阔可达东郡之舟。”

历史上的清苑县城和保定府城一直处于血脉相融的混用状态,这种现象有个专有词语叫“附郭县”。

清代的保定城区商业繁荣店铺聚集,火灾隐患日趋严重。咸丰初年,清苑县令王榕吉为防患于未然,募资创办保义水社。

保定淮军公所选址地原为清苑县城隍庙、土地祠旧址(清同治年间废)。早在清朝咸丰初年(公元1851年),清苑县平陵人胡汉秋买下这块地辟为菜园。

自宋元至明清,清苑县城内一直设有驿站。清康熙十六年(1677年)在馆驿街,光绪年间迁至金台驿街。

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创办大清邮政,二十六年(1900年)在唐家胡同设清苑县邮局(支局)。民国2年(1913年),清苑县邮局改为一等邮政局,迁驻秀水胡同。

1914年,在城内杨淑胡同成立电话局,在保定市门诊部(市职业病防治所)成立清苑县电话局。

保定府学的文庙和文昌宫,后来改为清苑警察教练所、清苑县第一铁工厂,现在是力高豪园小区。

1909年(宣统元年),在西关广福桥淮军营旧址上创办防疫医院。民国25年(1936年)迁址南门内东马道,改为清苑县立医院。民国27年(1938年)更名为清苑县新民医院。1945年改为河北省立医院。

保定的许多村名,如“四里营”“五里铺”“七里店”“八里庄”,都是根据当时距离清苑县城的远近而得名。据民国《河北月刊》记载,“廉颇庙在清苑城西八里,中鲁岗村之东南……”


              清苑,以教育之名

“现在的莲池区就是原来的清苑城,我们依然可以看到清苑留下的痕迹。”——《太行人家》


裕华路上钟楼附近的县学街小学,曾经是清苑县的县学所在地。县学街小学前身为文庙,始建于明朝洪武八年,此地因清苑县学而得名县学街。民国年间,清苑县学改为女师第二附小,1949年和国术馆合并为县学街小学。

史料记载,明嘉靖四十四年时,清苑县学主要建筑有文庙、大成殿、启圣祠、棂星门和架有三桥的泮池。临街有高大雄伟的照壁,照壁以北是一组四柱三间大牌坊,琉璃瓦镶嵌的九龙壁栩栩如生,泮池周围古树参天。

泮池是位于大成门正前方的半月形水池,意即“泮宫之池”,它是官学的标志。

上世纪60年代,裕华路上建工艺美术服务部,文庙和九龙壁大牌坊被拆除。

县学街南起裕华路,北至县学街小学。县学胡同原北起裕华路,南至安祥胡同,东至观音堂,已经拆除并入裕华园。

十方商贸城附近以前俗称十方院,一百多年来一直是学府所在地。光绪二十四年(1898)建畿辅大学堂,1909年在院内建直隶清苑中学堂。

厚福盈小学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民国十八年(1929年)改名为清苑县立模范小学,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称清苑县厚福盈模范小学。

民国清苑县私立中和小学在古城东北的平嘉胡同,清苑香村师范学校在黄花馆小学,清苑县私立第一女子小学在青少年宫附近。

1919年,在旧县街上成立直隶女师第三小学,后更名为清苑师范附属小学,也叫仓门口小学。1951年,马家胡同、余庆里合并于此街,改名为兴华路。1956年,学校更名为永华南路小学。因为修建永华南路占用了大部分校址,学校门囗改到了兴华路上。

              清苑,以名士之名

清康熙内阁学士郭棻是清苑人,他对保定和清苑的历史沿革了如指掌,编纂了《保定府志》和《清苑县志》,是当时研究保定和清苑的权威人士。

清朝雍正十年,清苑知县徐德泰重修城南的风云雷雨山川坛。这座祭坛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规模相当宏伟。每年二月初五和八月初五为致祭日,祈祷风调雨顺人寿丰年。现南关小学附近有天坛街遗址。

清苑,一座故城

保定琅瑚街八十号院最早为樊氏祠堂,始建于1920年。主人樊榕是清苑人,曾担任第一任保定商会会长和直隶女学堂校长,为保定的工商和教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保定秀水胡同北口有一座宋氏祠堂。主人宋焕章是清苑樊庄人,他是代表我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陆军部队支队长,1920年(民国9年)被授陆军少将。

戏曲《七品芝麻官》讲的是清苑县令唐成审诰命的故事。

唐成是明朝嘉靖年间的科举进士,他有胆量有口才,凭借着天理昭昭物证灼灼,直把那气焰嚣张的诰命夫人怼得理屈词穷哑口无言。留下了“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传奇佳话。

最爱这座古城的,当数另一位清苑知县时来敏。

从康熙十三年(1674年)起就生活在清苑的时来敏,其实是地道的南方人,古城对他虽是异乡却更像另一个故乡。他主持修订 了《清苑县志》,还创作了许多赞美古城的优美佳作。

他写《莲漪夏滟》,“宴罢不知游上谷,几疑城市有蓬莱。”他写《西刹秋涛》,“闲来买渡寻僧话,又听鸣钟送晚潮。”还有《奎楼应宿》《东皋春雨》《鸡水环清》等描写上古八景的诗篇广为流传。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时来敏因为政绩突出被提拔为河南南阳知府。至此,他在清苑已经工作了整整十五年。

                        尾 声

散落在莲池区几度破败成断壁残垣又粉刷一新的上谷八景,在改天换地的时代大潮下,已经寥寥无几而且面目全非。

东皋的春雨偶尔会飘落在熙熙攘攘的东关公园上空,庄严肃穆的大慈阁默默地注视着车水马龙和来去匆匆的芸芸众生,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挡住了夕阳下的狼山竞秀,城市里的蓬莱仙境被商业城包围挤压成了弹丸之地。鸡水干涸,秋涛淹没,奎楼和鼓楼已经成了传说。吴家湾的大石桥拆除后建起了红卫桥,时来敏听过的灵雨寺钟声再也没能飘到清苑……

这些历史的梦呓在我零落乏善可陈的笔迹中,被细细解读成了寻不着根、无处安放的迷惘。

如今,谁还能记得起清苑古城?

它是1948年以前的一座故城,也是一九四八年以前的一场旧梦。

(完)

特别感谢《太行人家》《直隶文化》《靴城情怀》《府河往事》《直隶尚书坊》公众号。

附记一:

《清苑县志》记载,1934年,清苑县“东西广60里,南北袤80里”,设置7个区,辖404个村庄,县域广阔。

1949年11月,为修建保定飞机场与府河,将清苑县的东、西五里铺、黄庄3个村划入保定市。

1952年7月,将清苑县的45个村划归保定市。八里庄、东韩蒋、大韩蒋、北刘各庄、中、东西马池、马家町、岳庄、南刘各庄、东、西小庄、焦庄、下闸、樊庄、东、西康各庄、韩庄、北李庄、杨庄、马家庄、大阳、五里铺、金庄、梁庄、小营房、王范庄、城苑、马家园、郭庄、张庄、前、后七里屯、前辛庄、尚庄、米家堤、王庄、冯庄、银定庄、后营、后辛庄、小堤、四里营、付村、中阳。

1956年7月,这次把清苑地处保定西部的44个村庄全部纳入了市区。大祝泽乡(大、小祝泽、束鹿园、小汲村、小汲店)、大汲店乡(大汲店、后高庄、吴庄、水碾头乡(中、西廉良、水碾头、颉庄、富昌屯乡(富昌屯、富昌村、小于庄、苑、邵、李、耳、王、吕七里店)、蛮子营乡(大车、蛮子营、大车辛庄、康庄、西小庄、西徐庄)、崔闸乡(崔闸、小车、郝庄)、鲁岗乡(东、中、西鲁岗、鲁岗辛庄、沈庄、东廉良、高君庙)、八里庄乡(店上、八里庄、北高庄、任庄、北徐庄、陈庄、韩村)。

1964年、1965年有两批退回清苑的村庄。1986年5月,清苑县划归保定市辖县。

1998年12月,五尧乡、大阳乡、百楼乡、清苑镇部分村庄共48个村划归保定市区。1999年6月,孙村乡的王辛庄、郭辛庄、张辛庄,清苑镇的鲁庄、聂庄划归市区。这两次调整,一共划出53个行政村,面积89平方公里,人口6.8万。

2015年,撤销清苑县,设立保定市清苑区。

到2019年,清苑辖19个乡镇,剩266个村,村数减少了138个,由原来的四面环绕保定市区变成了东南两面相邻市区。

清苑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与保定的特殊渊源,区域上变化频繁,总体做减法,全力支持市区的发展壮大。

—— 作者张振峰,选自《府河往事》

      ▲民国时期,保定府署原址改为清苑县政府。

附录二:

公元25年,东汉时期,汉献帝封刘若为“清苑亭侯、建武将军”,清苑因封爵而得名。当时的保定一带隶属于涿郡、中山国、河间国。

北魏太和元年(公元477年),在今保定监狱、马庄、紫园小区附近设置清苑县。

五代之后,唐初923年,清苑成为宋北部边陲之地,设置奉化军。

宋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因系宋太祖祖籍所在之地,故在清苑治所置保塞军。

太平兴国六年(公元981年),“改清苑县为保塞县,升保塞军为保州。筑城关,浚外壕,葺营舍,清苑城始具都市规模”。

“先有清苑县,后有保定府”之说由此而来。

公元992年(北宋淳化三年),保州城及清苑县治所迁至今保定城区。

徽宗改和三年(公元1113年)赐郡名曰清苑。

贞佑元年(公元1213年),蒙古军攻陷清苑城,焚城为废墟。蒙古太祖二十二年(1227年),张柔元帅重建清苑城(保州城)。重建城郭。画市井、建衙署、定居民,疏浚一亩、鸡距二泉,以通舟楫,招募流亡,营建城池。

自此,清苑城遂为燕南一大都会。

明洪武元年(1368年)九月,改保定路为保定府,辖清苑县,县治所在今保定市永华南路小学院内。

康熙八年(1669年),直隶巡迁移至清苑,始为直隶省会。自此便形成了省、道、府、县四级政府同驻一城的盛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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