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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通《道因法师碑》

综观古代书法史，父子皆为大家者代不乏人，东晋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尤为著称。唐代的欧阳询与欧阳通父子、徐峤与徐浩父子，宋代的米芾与米友仁父子，元代的赵孟頫与赵雍父子，以及清代的刘统勋与刘墉父子，皆备受推崇。在书法技艺口传心授、笔法秘不外传的古代，深厚的家学渊源为习书者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深刻印证了家庭教育在艺术传承中的关键作用。

欧阳通（625—691），字通师，潭州临湘县（今湖南长沙）人，乃唐代书法巨擘欧阳询第四子，官至礼部尚书。《旧唐书》载其“少孤，母徐氏教其父书。每遗通钱，绐云：’汝父书迹之直。’通慕名甚锐，昼夜精力无倦，遂亚于询”。这段记载生动描绘了欧阳通幼年失怙，却在其母苦心孤诣的培养下，通过重金购回父亲墨迹勤学苦练，终成一代大家的历程。由此可见，个人成就固然得益于家学滋养，但自身的勤勉笃行方为根本。若非如此，何以中华文明五千年，父子俱为书法名家者竟寥寥无几耶？

《道因法师碑》，全称《大唐故翻经在德益州多宝寺道因法师碑》，由李俨撰文，欧阳通书丹，现珍藏于西安碑林。此碑镌刻于唐高宗龙朔三年（663），碑文楷书三十四行，满行七十三字，碑高312厘米，宽103厘米。碑首雕饰螭龙，碑额处饰以佛龛，龛下横书“故大德因法师碑”七字。历代碑额，书体多以篆、隶、楷为主，尤以篆书为大宗，如《孔庙碑》《张迁碑》《鲜于璜碑》等碑额皆为代表。然此通《道因法师碑》，却以楷书题额，在唐碑乃至整个书法史上亦属罕见，堪称欧阳通书法艺术的巅峰之作。

此碑书法深得“欧体”精髓，清人何绍基评其“险劲横轶，往往突过乃翁”，锋芒较其父欧阳询更为外露。其艺术特征有三：结体取纵势，中宫紧收而长画外拓；横画收笔重按，形成鲜明圭角，竖钩转折处运用“折刀法”，呈现锐利笔锋；撇捺舒展劲挺，犹存隶书遗韵。此乃欧阳通花甲之年的成熟力作，其“瘦硬劲挺”的笔法特征在此臻于极致，与《泉男生墓志》并称其楷书双璧。

天授初年（690），欧阳通官拜礼部尚书，因反对立武承嗣为太子而触怒武周政权。天授二年（691），遭酷吏来俊臣构陷遇害。神龙元年（705），唐中宗为其平反昭雪，追复官爵。欧阳通书法承家学而自成一格，笔锋险峻，与其父并称“大小欧阳”。观其生平，反对武周、拥立李唐的刚正风骨，与其书法中锋芒毕露、斩钉截铁的独特风格交相辉映，是“书如其人”的绝佳诠释。

（集贤斋）

《道因法师碑》宋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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