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去苏州的时候,顺路去了甪直小镇走了走。之所以没按套路称其为古镇,是因为一来入镇不需要门票,二来这里依然是个过着日常生活的水乡小镇,全然不似苏州的繁华,也不像西塘古镇那般被一整道围墙圈了起来专供游客观赏。

       很早就知道了甪直的大名,倒不是因为它的古迹,而是在1990年代初我刚入职国营外贸系统的时候,这里曾是出口羊毛衫的生产基地,镇上的很多人家里都有几台针织横机,为国家的出口创汇勤劳工作。

       经过多年的产业升级,这里如今已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旅游名镇。

       当然,我心底里是认同其为江南古镇,而且是一座依然活色生香的古镇。


       沿着碧波荡漾的镇河,跨过香花桥,穿过幽深的小巷,即到了始建于南朝梁代的保圣寺,系国务院1961年颁布的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



       这座古寺中还保存着一些不同时代的古物,如这个经幢底座是唐代遗物,幢身则为宋朝文物:

       从细部看,幢身上的这些浮雕相当精致生动。



这是宋代的幡杆夹石:

清初的铸铁大钟则锈迹重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真正使保圣寺历经沧桑而在近代名声大噪的则是发生在民国初期的一起文物保护工程。

南朝的余晖,留在了甪直的小巷里
        1918年,当时还是北大学子的顾颉刚在保圣寺拨开重重蛛网发现了由唐朝“塑圣”杨惠之创作的18座精妙绝伦的罗汉塑像,此为当时全国唯一的真品留存。但在1922年,顾先生再次来访时,发现罗汉殿的一角已坍塌,他最喜欢的那尊“题诗罗汉”已化作一抔黄土,顿时捶胸不已。此后,他在社会上大声疾呼,呼吁抢救。


       于是,在胡适的建议下,1923年,蔡元培在苏州留园举办的自家婚礼上,现场发起了“保圣寺罗汉保护修缮”募捐活动,筹款在此罗汉堂原址修造“保圣寺古物馆”,将剩余九座罗汉像进行保护修缮。

        1932年11月,罗汉修复工作完成后,蔡元培偕上海和苏州名人100余位参加了古物馆落成典礼。


        古物馆建筑由近代建筑师范文照设计, 融合中国传统与西方建筑元素 ,专门陈列保圣寺核心艺术瑰宝——九尊唐代塑壁罗汉,这些造像原为唐代“塑圣”杨惠之创作,经江小鹣、滑田友修复。



       同普通罗汉堂十八罗汉一字排开不同,这些国宝级的塑壁罗汉采用独特的山水壁塑技法,将山水浮雕与立体塑像结合,形成立体的叙事场景。罗汉形态各异,或凝思、或讲经,衣纹肌理细腻,被郭沫若赞誉为“筋骨见胸,脉络在手”,展现出了强烈的生命力和艺术感染力。

        由于经历了近1300年的岁月侵蚀,雕塑上的各种色彩已近全部脱落,露出了泥胎本色,但细细看来,依然具有十足的艺术魅力。就让我挑四个罗汉展现一下其独特的艺术感染力吧。


       古物馆内有一幅楹联,道出了这些罗汉塑像的艺术地位:
梵宫敕建梁朝甫里禅林第一
罗汉溯源恵之江南佛像无双

       这对楹联同时也是对顾颉刚先生和蔡元培先生的致敬。

       杜牧曾叹: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座保圣寺始建于公元503年,妥妥的四百八十分之一,于今依旧在甪直小镇的一角,护佑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烟火人家。

原创:谢LAN

山风灵运公众号   25.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