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个晴天、一点阳光,就可以让人忘掉此前季节里所有的阴冷,空气里连同内心的潮湿,倏忽不见了。

下午外出散步,公园里熙熙攘攘,尽是出来散步的人。就“深秋对阳光的喜爱”这件事上,人们的态度出奇地一致。

在公园门口,看到一筐青橘,摆在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位置,一位大姐在跟前站着。她看起来一点不像经常卖东西的商贩,倒像是得空了把自家橘子带出来碰碰运气。

我已经走过了,又折回去。拿了两个,觉得太少不好意思,又多拿了一个。卖橘子的大姐说,再拿一个,刚好给你算两块钱。

我拎着这四只橘子,满心欢喜,去赴一场阳光的约。

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在公园的跑道上走着,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她手里没啃几口的小苹果,滚到了前面不远处,一只鞋子则落在了她身后一米开外的位置。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静悄悄趴在原地,不哭不闹,一只小脚丫向上翘着。午后阳光正暖,她身边的草坪泛着光。

这是散步途中,第一个打动我内心的画面。

她的家人边走边说话,没注意到孩子摔了,等注意到的时候,大家纷纷笑了起来,不是笑她摔倒,大概率跟我一样,是被她的样子可爱到了。

两位年轻妈妈,带着各自六七岁的女儿出来散步,两个大人前面走着,说着,笑着。两个小女孩跟在身后,吃着,聊着,手里拿的,是焦米棍,远远地就能闻见香味儿。

这熟悉的味道,让人瞬间精神振奋。两个小女孩的童年、她们此刻的快乐,在阳光下,通过空气一并传递给了我,我也感到身心愉悦。

这是第二个打动我内心的画面。

我慢慢走,慢慢感受阳光,空气里植物的气息很好闻,一种被阳光晒过才有的味道。

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在阳光下

走到湖边,就迈不动脚了。被熟悉的旋律所吸引,我停下来辨认,其实更多地,是想听。只一分钟的功夫,想起来了,是《凉凉》。有位先生正以二胡奏出这首曲子。

周围没有人喧哗,大家都安安静静坐着,音乐的旋律如水一样,在人们内心缓缓流淌。

眼前的湖水一碧如洗,水里几只白鹅悠然浮动,有一只站在岸边,似乎音乐也入了它的耳。洁白的影子倒映在湖水里,于是,岸就成了一道分界线。大鹅此刻要是跃入水中,就会跟它的影子折叠,合而为一,完美契合。

接着,是一曲《万疆》,伴随着音乐的旋律,眼前的画面越发灵动起来。

一个小朋友的气球正在空中随风缓缓舞动,小朋友被妈妈抱在怀里,好奇地环顾四周,一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气球,好像攥住了整个世界。孩子的爸爸,手里拿了一根冰糖葫芦,眉眼含笑,向小孩递过去。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带自己出来散步,他将自己停在大路上,正好可以晒到太阳、也能清楚地听到音乐的位置,望向眼前不远处正在演奏的先生,若有所思。

一个头上扎了三个小揪揪的小女孩,在附近来回穿梭,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头上的小揪揪随着她的节奏一甩一甩。

女孩妈妈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女孩,女孩走远一些,她就跟近一点儿,女孩跑回她身边,她就立在原地。妈妈有多爱孩子,就给她多少次注目。妈妈的爱,眼睛或许比心了解得更透彻。

音乐还在继续,一回头,身后不远处那片草地上,竟然坐了那么多人,几个一堆,分散而坐,大家背靠阳光,不约而同都望向同一个方向。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感动得想哭。我说不清缘由,或许是为这默默演奏的人,或许是为这音乐的旋律,或许是为眼前种种场景,或许是为连日阴雨终于再次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

或许,仅仅只是因为,我们这些并不相识的人,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晴秋下午相遇,作为同一个国家的儿女、同一个地球的人类,在被国家、被大地稳稳当当地托举着,倾听着同一首曲子,簇拥着同一个太阳。

我猜想,那一刻,大家的幸福,定有一些共通之处吧。

人们的幸福可以这样简单纯粹——“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