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我们对美的特性进行了一番探讨,这一期我们来聊聊关于美的感动。
馆长,像我们置身于壮丽山河,或者是听到了动人的旋律,或者是读到了一句直击灵魂的诗词等等,这一些被美的瞬间击中的悸动,您认为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愫?
美,除了哲学的一种必然性之外,很多是心理上的偶然性,所以跟每一个审美者的修为、修养(有关),会产生很多不一样的感动。那这个感动我们就可以展开细说了,就不是教科书能够说得明白的,有时候不同的人看见有不同的体会。首先,我们说美的感动里的第一个是“美感是赏心悦目的”。我们所谓的美术就是要“美”,让你感觉到美的一种“术”,“术”就是你的绘画记忆,是一种作品的呈现。
那这个美是怎么感动的?是怎么赏心悦目的呢?我们在汉代的时候,宗炳就提出过“澄怀味象”这一个理念。所谓的“澄怀味象”是要怎么去审美呢? 首先,“澄怀”就让你放空,让你没有什么杂念的、纯粹的、很投入的去欣赏,你才容易产生美的感动,这就是“因人而彰”。那么在“澄怀”之后,你就“味”这个“象”,这个“象”就是你(欣赏)的对象,当然不是一个大象,而是你的一张画或者一处风景。这种“象”你慢慢去体会它、体味它、品味它,这就是“澄怀味象”。
我们如果说到“象”的话,这就是一个象,本来这一块玻璃石它并不是那么美的,但是它通过人工的雕刻,这种技术美形成了一个“象”。这个“象”里面是个蹲着的大象,趴在那里的大象,现在你就会对这个“象”的造型、色彩、光影产生一种审美的价值了。然后,这个审美价值要赋予深一步的文化内涵的话,它的这个造型就是它的文化内涵——一个猴子趴在这个大象的身上,就寓意着“封侯拜相”,是一种很吉利的祝福语。
通过这样的一个造型,以及一些语义让你产生联想,就把“象”后面的“境”体会出来了,这就叫做“入境”。那这个审美就是会让你感到赏心悦目,而且心情会很激动,(毕竟)能“封侯拜相”了。当你进入到“境”的时候,它这个“物”就进入到你心里了,这个就是“物”和“我”,当“我”进入到我心里,“我”也就进入到这个“象”所营造的氛围里面,就叫“物我合一”,也叫“天人合一”,这是中国老子哲学的(理念),所以就是叫“赏心悦目的”,这是第一种美。
第二个“美感是油然而生的”,“油然而生”是通过你第一眼的瞬间感觉所产生的悸动,而另外一种是慢慢积累的感动。有时候你跟一个人相处,越相处越觉得他好,体会到他的好,就越来越感觉到他很美,这是一种慢慢积累的,也是一种美的(感动),“油然而生”是你第一感觉这个风景很美,或者是你在这风景里面住的时间越长,你越能感觉它的美,这也是慢慢积累的一种美。
境由心生。
这是美感的产生,还有一种“美感是莫名的惆怅”。就是你进入到一种境界里面,但你当时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反正就觉得美,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有句话叫“隔岸观照”,我从对岸看过去,或者是水上、船上的一个人,我们现代通俗一点的表达就是“距离产生美”,虽然有这种感觉,但是我们要远观,这也是一种美感。还有一种美感,是你人生修为研究到一定程度会产生的——对一些别人看不透的、看不懂的美,像诗词某一句表达的意向。你有这种深刻的体会,才能够去感受到它的美,否则你是会感觉不到的。

所以,美感是美的感动。我们的美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也有一种是油然从内心而发出来的,有的是瞬间产生,有的是慢慢的积累生发;还有一种它是你可以表述,但是你当时是很难用言语去表达的,这些都是美感。
刚刚馆长有提到“澄怀味象”,能不能跟我们解析一下“澄怀味象,移情代入”的这个审美过程?
打个比方来说:首先,你看见一幅画,这幅画是幅山水画。那么你就会先把自己放空,就对着这幅山水画——它这里有条路径,曲径通幽,一直进去,然后那边高山峻岭。一重一重山的那背后有什么呢?你会去体会它、体味它,(这就是)古人说的所谓“可居、可游、可赏”。你去欣赏它的时候,就感觉你能进入到里面,那么这就是“味”这个“象”。
等你的情感也进入到这个里面——那座山后面还有什么?我如果是在这边居住的话,是多么的美好呀!——你就进到这个画里面去了,这个时候画也进到你的心里面去了。通过“澄怀味象”之后,你就代入到画中的人,甚至画里凉亭有个人,你会希望跟他对话, 这时候你通过“移情代入”到这个画里面的情景,你人进到里面去,感觉你在里面游的话,你的美感就会更加得深刻,更加得好。
馆长,我们都知道现在的科技很发达,欣赏名画不一定再需要去到美术馆,我们也可以通过手机来欣赏一些名画,这种碎片化的观看,是不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达到您所说的“物我合一”?
我认为这个比较难达到。我们在一个屏幕上看画,我经常也这样看,这个作为一种鉴定是可以的,因为它可以不断地放大,能够看到局部的一些细节,看到它的用笔,能够欣赏到它用笔的技法,还有它的功夫到多大的程度——这种也是欣赏它技术的一个方面。但是对整幅画的一种感觉来说,我总觉得会少了一些对这整个场景的代入感,它就不够全面。
刚刚馆长有提到:“美感是人生修为的境界”,是否就意味着如果缺乏阅历、缺乏人生经历的话,就没有办法去理解某一些美呢?
那是绝对的。所以,我们要不断地去学习美学,提高自己的综合素养。就比如说唐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一句诗:你如果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没有一种荒漠的,或者是那种边塞的感动的话,你就看不出这首诗有多美;但是如果你经历过这种阅历的话,你就会感觉到非常壮美,你的体会也会更深。
又比如“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你如果没有经历过父母这种爱的感动的话,你体会不了这简单的一根线、一件衣服为什么会美;(如果)你有体会这种的话,你心里面会非常的感动,会想着要如何“报得三春晖”,如何去尽孝心,你心里面的感动会更多。一张画也同样是这样,有时候会有画外想表达的东西。所以说,“诗心”是欣赏美的重要的(条件),当你有了联想的时候,才会产生更多的感动。
这一期非常感谢馆长,告诉我们一些您对于美的感动的理解。更多关于美的知识,我们下一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