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驼背的故事
杨白丁
常宁县白沙公社,有位郭驼背,三岁时得了场怪病,一直高烧不退,百药惘效。烧退后,脊柱竟变形弯曲,落下个驼背之名。
说起来,命运待郭驼背甚是不公。娘生下驼背不满周岁,父亲被队上派去修渠,被石头砸死,撇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好在是因公殉职,公社对孤儿寡母多有照顾。那时,娘才25岁,正值豆蔻年华,为拉扯郭驼背,一人独力支撑,母子相依为命,毫无怨言。那是上世纪70年代,物资匮乏。有人劝娘改嫁,娘怕郭驼背遭人嫌弃,几次将说媒人拒之门外。
待郭驼背长大成人,娘却积劳成疾,不上五十岁竟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为治娘的病,郭驼背驮娘求过白沙街上的郎中,上过常宁县城的医院,能想的法门都试过,奇迹却未发生。看着娘的痛苦,驼背心如刀绞,默默承担起照顾娘的责任。每天清晨,当阳光穿透薄雾,照进简陋的土坯房时,郭驼背便开始忙碌。为娘端屎倒尿,洗脚擦背,无微不至。娘虽瘫痪在床,铺盖总是干净整洁,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香。村里老少无不对郭驼背赞不绝口。
郭驼背深知,娘生活有自己细心照料,心灵慰藉却是个难题。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村里偶尔放场电影,是难得的精神盛宴。此时,村里像过年节般热闹,男女老幼,倾巢出动,朝村小操场汇集。
郭驼背便问娘看不看电影?娘总是摇头,说电影有啥看头,不去。叫驼背不要管她,要看自己去看,晚了就看不上了。郭驼背心里痒痒的,巴望着能看上电影,可心里放心不下娘。驼背明白,娘其实很想看电影,不想看只是违心话。可娘看场电影绝非易事,得要驮着娘才行。
驼背说,娘不看电影,驼背也不看。娘无奈,只好答应。于是,每当电影放映前,驼背就提前备个软垫套在隆起的脊背上,好让娘趴在背上舒坦。每次看电影,驼背都小心翼翼背起娘,蹒跚着走向操场。那条路不长,但对驼背来说,每走一步都充满艰辛,弯曲的脊背,因负重更显弯曲。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无不动容,都自觉让出好位置,让驼背和娘看上电影。有的还上前帮驼背搭把手,或送上一句温暖的话,驼背总是微笑着感谢,憨厚的笑容里,是满足和自豪。
时间久了,郭驼背驮娘看电影的事,成了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每次,当幕布上的光影,映照在娘沧桑的脸上时,驼背总能感受到娘的喜悦,疲惫的身心便舒服极了。
没想到,郭驼背驮娘看电影的壮举,竟悄然触动寡妇春花的心。春花也是个苦命女人。结婚不久,男人因病去世,留下春花独守空房。春花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默默流泪,感叹命运的无情。好在春花人正派,男人不在,一直收心守正。村里几个光棍,觉得有机可乘,瞅着春花,递眼色,动手脚,敲窗户的事没少干。春花看不惯浮浪之辈的挑逗,不为所动。当目睹郭驼背驮娘看电影一幕,心被深深地震撼。
春花开始默默地关注起郭驼背来。她发现,这个驼背男人,虽然身体有残疾,但内心却无比坚强善良。驼背对娘的照顾,无微不至。那份孝心,如同冬日里的炭火,将春花的心深深融化。春花开始接近郭驼背,还主动帮驼背分担一些家务,有时还陪伴驼背的娘聊聊天,解解闷。
郭驼背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感受到春花的善意与真诚。两人之间,渐渐滋生情愫。每当深夜,郭驼背躺在床上,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春花的身影。郭驼背知道,自己是个驼背,条件不好,怕耽误春花,于心不忍。
好在春花并不介意,看中的是驼背的孝心与善良。她坚信,一个对娘如此好的人,一定是个好丈夫。终于,在一次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春花鼓起勇气,大胆向郭驼背靠拢,还从驼背手上抢过娘,驮在自己的背上,与驼背和娘一路说笑着,朝土胚房走去。
路人都侧目震惊,知道驼背的桃花运来了。可万没想到,面对春花的青睐,郭驼背却忸怩作态,令春花难堪。娘数落驼背道,春花看上你,是你福分呢,别不知好歹!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成家,郭家靠谁传承香火?
郭驼背是个孝子,娘的话不敢不听,便木讷地将目光移向春花。见春花目光柔情似水,心也醉了。驼背知道,这是春花对自己的认可,也是对自己孝心的赞赏。
不久,郭驼背与春花喜结连理。婚后,夫妻悉心照顾着娘,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后来春花为郭驼背生下个白胖小子,喜得驼背和娘合不拢嘴。
就是这个白胖小子,如今竟成了常宁县里一位官声极好的领导。每当人们讲起郭驼背驮娘看电影,赢得春花芳心的故事时,不免会发出一声“孝门必出贵子”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