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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转回到去年六月，佳士得香港中国古代书画拍卖场以3123万港元落槌的仇英《仙山楼阁图》，似为上个世纪40年代张大千为筹措偿还敦煌之行的借贷，而售卖出去的一件大风堂藏品。而回到作品本身的艺术水准来看，端的是一幅可以体现，进而可以代表仇英艺术功力的基准性作品。其中，又尤其可以仇英本人的另一件高类似作品，以及几乎可以说是早期山水画中的一件考古美术作品来予以比较研究。

首先，本案《仙山楼阁图》无论从图式美学亦或从绘制技法上看，均与仇英另外一件代表性作品存在着千丝万缕的风格相似之处，可谓是其“姊妹篇”，这件作品即故宫旧藏之同名《仙山楼阁图》——参见附件中《三读仇英》一文。不过与后者相比较，本案即至少存在两个面向上的不同之点，从而使得我们基本可以推断，这两件作品不会是同一件作品的两个部分，甚至也不是一套联屏作品中的两幅。由是可以说，两幅作品虽然同名，但端的是两件独立的作品。那么所谓至少两个面向上的不同之点，一曰空间物相比例，二曰用笔下笔之劲利感。

先说两者在空间进而物相上的比例问题。二者非常直观而明显的区别即在于，较之于本案而言，旧案中的空间间架似乎更大，从而显得其画中的物相更为细小。不过，产生这种差别的根本原因又或许在于其不同视觉方式，即传统中国山水画之“远法”运用上的不同。旧案乃以“俯瞰”的方式塑造画面的“深远”之感，本案则实际是在“俯瞰”的基础之上，将视线略微下调，从而更增添了几分“平远”的味道。再说二者的用笔，线条感，进而线条的骨感都很明显，而又以本案尤甚。实际这令我非常感动，即在那样一个崇尚文人所谓“弱德之美”的地域和时代，竟有不坠流俗如仇英者。难怪连后世力倡“南宗”美学的董其昌，也要对仇英另眼相看而高看一眼。

其次，我个人认为进一步阅读本案还可引入另外一层视角，并对其作另外一番义理上的解读。此一另外的视角即考古美术学的视角，而其可以引用以作比较研究的作品，即为那轴著名的于1974年在辽宁法库叶茂台契丹贵族妇女墓葬（7号墓）中出台的《深山会棋图》。即从二者各自对人物安排之画面构成，以及由此所指向的某种叙事逻辑来看，似均鲜明地表达出了超越界域、抵达理想的共同价值诉求。区别只在于，本案《仙山楼阁图》所追求的乃是超凡入仙，而《深山会棋图》所追求的乃是了脱生死——实际最终目的仍在于超凡入仙也。而众所周知的是，仇英似乎本就擅画并喜画此类题材。从而由此可见，他的这一标识性题材的母题或母本，即或许便来自于类似《深山会棋图》一般的魂灵导引类题材与图式。

且个人以为，这一结论的暂且提出，至少基于本案《仙山楼阁图》而言，尚有另一处值得挑明的“艺理”可资佐证。那就是在创作技法上，作者特以峻骨清刚之用笔，而配合了脱成道的主题，从而使得本案《仙山楼阁图》具备了一种以技法去匹配画意的精心配适之感。因为同样众所周知的是，在中国，黄老道家之修仙成道、转化肉身，其中之一的基本条件即在于“道骨仙风”。由是，则本案《仙山楼阁》中的骨感线条，便也获得了一种更具内涵上的合理解释。即或许，这整个的仙山楼阁体系便就是一具修道之人的躯体，他策动气机，周流命理，看似向外进阶地不断问道，实则是他自己在不断自我超越以道境攀升。仇英，大隐！

Ps：延伸性阅读之“仇英系列”

读画 | 仇英：晕染之法与倪瓒形象

读画 | 仇英：从《松亭试泉图》看作为“吴门”中的一个例外

读画 | 三读仇英：超越“再现”与“表现”的知识主义二分法

四读仇英：辽阔又温暖的《 莲溪渔隐》

匠作又如何：五读仇英之《桃源图》长卷

与古为徒与向内生长：六读仇英之《江南春并吴门名贤题咏》

在综合镕铸中复新古典：七读仇英之《枫溪垂钓图》

情深入骨的独白之作：八读仇英之《北湖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