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后,王夫人派丫环去怡红院传人,袭人怕别的丫头回不明白,就亲自去王夫人住处。见到王夫人之后,袭人趁机向王夫人建言献策:“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紧接着袭人又说:“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
袭人这段看似合乎礼教规范的话吓坏了王夫人,王夫人怀疑宝玉与谁传出了丑闻。袭人是个聪明人,很显然她的这番话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心中确实有些让她忧心的事情,那就是宝玉对黛玉的表白。宝黛的感情,袭人是最清楚的,她时刻忧心,怕出事,自己难辞其咎。她想劝王夫人早点让宝玉搬出大观园,避免丑事发生,又怕王夫人误会,就将宝钗和黛玉一起提出来,意在告诉王夫人钗黛是亲戚,时间久了,难免被外人传出闲话,有损宝玉的名誉。
王夫人是最在乎名誉的人,她的底线就是儿子宝玉,谁带坏了宝玉,她就处理谁。听到袭人突然这样建议,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宝黛时常闹别扭,又曾在清虚观打醮后发生争吵,导致宝玉摔玉。在争吵打闹中,宝黛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这些事情让王夫人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只是婆婆贾母疼爱黛玉,对宝黛的婚事没有明确表态,王夫人也不好主动拆开宝黛。
后面又发生了紫鹃试莽玉的事情,宝黛的感情已经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尽管王夫人不愿意相信,也不能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她也不能坐视不管。再后面,王夫人撵走了长得有些眉眼像黛玉的晴雯,还发狠驱逐晴雯,连件体面的衣服都不允许晴雯带走,事后留下话永远不许晴雯再回来。晴雯死后,王夫人还不解气,还要把晴雯挫骨扬灰,按照痨病处置了。
王夫人驱逐晴雯,意在警告黛玉吗?
一、王夫人不喜欢黛玉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凤姐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他原有些轻薄。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
这是红楼梦第七十四回中的一段话,在王善保家的挑唆下,王夫人知道了晴雯的名字,还回忆起之前在园子里遇到一个丫头骂人,这个丫头长得眉眼有些像黛玉,王夫人怀疑就是晴雯,还说看不上她的张狂样。
王熙凤是个聪明人,心里早就清楚是晴雯,但她不想落井下石再添一些话,她只说自己有些记不得了,还说论漂亮,府里这些丫头都没有晴雯生得好,只是晴雯言语有些轻薄,有些像她,又不确定。
这个时候王善保家的就建议把晴雯叫过来瞧瞧,王夫人也同意了这个提议,才有了后面晴雯病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见王夫人,被王夫人呵斥怒骂的事情。后面抄检大观园之后,王夫人就坐镇怡红院第一个就撵走了晴雯,还不允许她穿走体面的衣服,只让晴雯穿贴身的衣服离开。

有读者认为,晴雯遭遇驱逐,与黛玉有关,是在警告黛玉远离宝玉。王夫人不喜欢黛玉,也不会同意黛玉嫁给宝玉,眼看宝黛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碍于婆婆贾母的面子,不便出手收拾黛玉,就收拾了眉眼有些像黛玉的晴雯,而且发狠绝不让晴雯再回来。晴雯死后,对晴雯也是恨之入骨,将晴雯挫骨扬灰,这些做法与王夫人昔日菩萨心肠的大善人形象完全不符。
其实,从黛玉初进贾府后,王夫人的做法可以看出,她不喜欢这个幼年丧母的外甥女。还在初见后,嘱咐黛玉要远离宝玉。后面宝黛感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王夫人的预料,她钟意的儿媳妇人选是外甥女宝钗,在王夫人看来,宝钗和宝玉结婚也是亲上加亲,私下她与妹妹薛姨妈应该也有讨论过金玉良缘,只是碍于贾母的态度没有摆在桌面上去提。
晴雯的性格确实有些张狂,但王夫人仅凭王善保家的几句话就判了晴雯的死刑,也是过于草率。表面上看,晴雯遭遇驱逐是她四处树敌,太过张狂导致的,实际上眉眼有些像黛玉的晴雯,被王夫人撵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宝玉的婚事上,王夫人与婆婆贾母的态度不同,选择也不同。贾母在意的是知根知底,人品好,模样好,王夫人在意的是亲上加亲,能够成为宝玉贤内助,将来助力宝玉成就一番事业的女孩。
选择什么样的儿媳妇,王夫人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只是婆婆贾母一直对宝黛的婚事没有表态,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发生紫鹃试探宝玉这件事之后,王夫人决定不再坐视不理,她在后面抄检大观园时,采取先斩后奏,撵走了晴雯。
不得不说,从王夫人驱逐晴雯这件事可以看出,她不喜欢黛玉。
二、王夫人应该不敢警告黛玉
古代的婆媳关系是不对等的,王夫人不敢公然违背婆婆贾母的意思,更不敢对贾母疼爱的人说三道四。
贾母爱屋及乌,特别疼爱外孙女黛玉,这一点整个荣国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王夫人虽然不喜欢黛玉,也不同意黛玉做自己的儿媳妇,但她在婆婆贾母未表态之前,是不敢公然警告婆婆疼爱的人。
袭人的建议献策也好,薛姨妈提出的金玉良缘也罢,王夫人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在驱逐晴雯这件事上,王夫人的态度很决绝,对晴雯的恨也让人难以理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晴雯不符合王夫人的审美,反而是遭了王夫人禁忌。
王夫人不喜欢漂亮伶俐的女孩,她只喜欢像袭人和麝月那样看似粗粗笨笨的人。这应该与赵姨娘的横刀夺爱有关,赵姨娘曾经趁王夫人怀孕期间上位成功做了贾政的侍妾,又经常吹枕头风,让贾政与王夫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想来王夫人对赵姨娘不仅仅是厌恶,更多的是恨。
书中虽然没有写赵姨娘的容貌,但从探春的才貌双全和贾政一直夜宿在赵姨娘处可以看出,赵姨娘可能不是像秦可卿那样的美女,但至少不会丑,应该是很漂亮的。
晴雯的漂亮,晴雯的张狂,让王夫人瞬间想起了赵姨娘,她的恨就多了几分,再加上晴雯眉眼像极了黛玉,又让王夫人对晴雯的厌恶多了几分。王夫人不敢处置黛玉,却可以拿晴雯开刀,哪怕驱逐晴雯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事后,王夫人向婆婆贾母汇报晴雯的情况,只说晴雯不服管教,有些懒散,还得了女儿痨,即便是将来病好了,也让她不要再回来了,给她自由。
这些表面上来看没什么问题,贾母也不好过问,只得说晴雯聪明伶俐将来还可以给宝玉使唤,是自己看错了人,还说宝玉亲近丫头还以为大了,殊不知却是个丫头托生的。贾母看似玩笑的话,却戳破了王夫人的谎言,但晴雯已经不在了,贾母也只好作罢。
如果王夫人私下驱逐了黛玉,可以想象贾母知道以后的反应,公然违背婆婆的意思,会犯七出之罪,王夫人不会这么愚蠢。
紫鹃试探宝玉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贾母没有责怪紫鹃,连薛姨妈都在帮忙圆场,王夫人是宝玉的母亲,又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便是宝黛的关系闹得阖府皆知,在婆婆贾母没有表态之前,她只能假装不知。
可见,王夫人驱逐晴雯,不过出出心中的闷气,发泄一下情绪,她即便是不喜欢黛玉,也绝不敢借此事公然警告黛玉。
我是萧梦,为您讲述《红楼梦》里的故事。
参考著作:曹雪芹著,脂砚斋评《红楼梦》脂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