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前小引
千禧年之际，傅天虹汇聚当代诗学会、当代诗坛杂志以及国际炎黄文化研究会的群英，拍案而起，凝聚起海内外数百位诗人、学者，在银河出版社和珠海北师大、澳门大学有关院系的支持下，开启了中外现代诗名家集萃系列丛书（留给后人的几首诗）世纪工程，臧克家老人亲笔为工程题名。
我们以人为本，以诗存史，抱团取暖，历经艰辛，至2024年诗人节，初步完成50套诗丛，共1168部诗集，历时整整25年，其间好评如潮。一千位诗人面对世道不公，终能为自已筑就了一座非权势所能企及的纪念碑，历史将证明它的不朽！
遗憾的是团队不少核心人物，因年迈而先后去世，令我们团队越来越陷入困境，本人也年逾八十，力不从心，集萃工程去年终于被迫暂停，三地书库也巳清空退租。虽然一切有待完善，我们也一直期待有缘人的承接或合作，能为历史多留下一点真实的东西，但大环境太差，这一切谈何容易。今年3月初，应好友建议，我在个人图书馆官网上注册了“傅天虹的汉诗馆”，试发几篇很满意，故决定从2025年4月1日起正式启动，逐日整理上传我六十多年来珍藏的史料和墨迹，将各项成果公诸于众，以利汉语新诗的传播和传承。本人也是在模着石头过河，相信只要我们抱团取暖，同舟共济，总会闯出一条路的。
贺敬之，1924年11月5日生於山东峄县一个贫农家庭。1938年流亡到湖北、四川。1939年（15岁）开始发表诗歌作品。1940年到延安，入鲁迅艺术文学学院学习、工作。这时期的主要作品收入了后来出版的《并没有冬天》、《乡村的夜》等诗集中。1943年后写了《南泥湾》、《翻身道情》、《七枝花》等歌词和《栽树》、《周子山》（与人合作）等秧歌剧。1945年与丁毅等集体创作了歌剧剧本《白毛女》。抗日战争胜利后，在华北解放区工作。先后出版了《笑》、《朝阳花开》等诗集及秧歌剧《秦洛正》等。1949年到北京工作。1956年至1965年，写了《回延安》、《放声歌唱》、《三门峡歌》、《东风万里》、《十年颂歌》、《桂林山水歌》、《雷锋之歌》、《西去列车的窗口》等长诗。
“文革”中，受林彪、“四人帮”迫害，被剥夺写作和发表作品的权利。1976年10月，发表长诗《中国的十月》。1977年发表长诗《八一之歌》。1984年出版《贺敬之诗选》，1986年出版《贺敬之文艺论集》。1996年出版《贺敬之诗书集》。曾任文化部代部长、中宣部副部长、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委、鲁迅文学院院长、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会长等。
陌生的人儿
——《我们的行列》之一
哪儿来呀——
你这位陌生的人儿？
你微笑，
笑在紫色的嘴角。
你唱歌，
歌声从齿边吹出。
我们哟，知道——
你呀，奔过大风砂。
在大风砂里，
你生长，从战斗的日子。
让我们朵花儿呀，
插在你的头上，
像你在草原的
那些骚动的黑夜里——
湛蓝的天空上，金色的
指人前进的星星。
让我们围着你唱歌，
像在你爱过的
宽大的土地上，
你听见的
群众的呼声。
今天，你
这陌生的人儿，
还得再站起来！
在中国的火光里
前进！……
赠给年幼的他们
——《我们的行列》之二
沿着道边
向远远的那里望去，
—— 加夫！
那就是辽阔的中国平原呵……
你想念着你的羊群吗？
我的年幼的伙伴……
是的，倘若
你死在敌人的枪下，
为了生而死的！
加夫——响亮的死呵！
那么，你可以葬在那里，
而且，深深的，
闻着你可爱的土壤味，
看着你的羊，
那么安然地长眠……
子孙们，
都向你的坟墓
低下头来——
“为了我们
今儿，
生活得如此自由，
我们的老子，
投向了
壮烈的死呀！”
而你，
必然笑得很舒适：
儿子，孙子，
都吃得了
他们在中国
应吃得的一份，
也穿得了
他们应穿得的一份。
但是，如今呢，
加夫——我的年幼的伙伴！
你还得再拿起你的手枪，
向该去的地方
奔去！
—— 因为，
我们的工作
还没有完呵！
我的小同志艾末
——《我们的行列》之三
小小的个子，
两颊微红着哪，
不爱说笑，
他，才十七岁。
对於一切
他都注视着，像狼，
期待“有一天”，
像期待母亲。
永远念着祖国，
对於一切他所应爱的
他都灼烧般地爱着。
但是，明天，
他就走了！
他唱起歌
向他爱去的地方去……
歌
——《我们的行列》之五
是春天来的
春天也要去。
出生在哪里的，
也要到哪里去。
1940年3月，四川梓潼
走出了南方
——《跃进》之一
雨，
落着……
—— 阴湿的南方啊！
一九四○年，
走出了那狭窄的
低沉而暗哑的门槛。
春天，
浓雾的早晨；
野花——
红色的招引。
去远方啊！
不回头，
那衰颓的小城，
忘记
那些腐蚀的日子
响亮地：四个！
在西北的路上
——《跃进》之二
是不倦的
大草原的野马；
是有耐性的
沙漠上的骆驼。
我们
四个，
——在西北的路上，
迷天的大风砂里。
山，那么陡！
—— 翻过！
风沙
扬起我们的笑，
扬起
我们的歌！
夜
——《跃进》之三
夜。
—— 西北的苦涩的长夜……
狼，
火红的眼睛啊，
燃烧在夜的丛莽。
繁星，
在天空；
—— 熟透的柠檬，
在树林中。
黑色的森林，
漫天的大幕；
猎人跃进在深处。
猎枪像愤怒的大蛇，
吐着爆炸的火舌。
而我们四个，
喘息着，
摸索向远方……
马 车
——《跃进》之四
马车，
望不尽的河流，
在西北的路上……
像吉卜赛人，
那些驾驭者，
马车是家屋。
黎明，
从车下翻起身，
粗壮的手臂
擎起鞭子。
紫光，
照亮了西北的路，
照亮了他们的歌。
车轮，
嘶哑地
滚过高原崎岖的山野。
黄昏，
熬焦了他们的期待，
夜里，
烧起火堆……
马群，
憩息在路旁。
倔犟的驾驭者的脸
映着火，
粗重地呼吸着。
豆料和草的气息
膨胀在夜的胸膛。
我祝他们安眠，
在高原的摇篮里，
叫大风沙，
给他们唱催眠歌……
1940年5月，去延安的路上
自己的催眠
让我道一声“晚安”，
同志，
一天又过去了。
我说，
生活就是歌，
应当唱得
更响更响。
像乾一杯葡萄酒，
而且像一个热恋呢，
我们骄傲
我们的日子！
那么，
同志，
让我们安睡罢。
叫满窗的星光，
伴我们。
告诉延河，
摇我们，
以她的歌。
也告诉土壤，
叫他也静静地安睡。
这歌，
这大地，
这梦的谷……
……而且明天，
那天空，
一定很蓝，
—— 我说。
而且我说，
明天，
朝阳来呼唤着我们，
她的光，
一定很润，很浓呢。
1940年10月，延安
生 活
——《生活》之一
我们的生活：
太阳和汗液。
太阳从我们头上升起，
太阳晒着我们。
像小麦，
我们生长
在五月的田野。
我们是小麦，
我们是太阳的孩子。
我们流汗，
发着太阳味，
工作，
在小麦色的愉快里。
歌唱！
歌唱
在每个早晨和晚上。
生活
甜蜜而饱满的穗子，
我们兄弟般地
结紧在穗子上。
我们——熟透的麦粒呀。
明 天
——《生活》之二
当我们
劳作在庄稼丛里；
当我们
休息在田地旁边；
当我们
肩着辛劳归来；
汗珠，
装饰着
我们高粱色的胸膛。
我们想：
有一天，
太阳打从我们共和国的草原
升起；
有一天，
我们驾着拖拉机
去耕种；
有一天，
早晨的露珠刷湿了皮靴，
我们去集体农场……
梵阿琳和诗
——《生活》之三
在生活的键盘上，
我们拥抱
梵阿琳和诗。
晚上，
在夜的大帐幕里，
梵阿琳的音调
在夏天的树下
荡出；
从人的岛屿里
高扬。
而我们炽热的
年青的生命的跳跃呀。
早晨，
阳光照亮了——
普式庚，
尼克拉索夫，
马雅可夫斯基……
—— 我们朗读着
那诗册。
洪亮的
时代的音响啊！
我们跟他，诗，
学习
反抗和讴歌，
爱和播种。
1940年11月，延安
啄木鸟
你听到吗，这从林中发出来的
啄木鸟啄食的迟重的声音
穿过密密的枝叶来到你的耳际？
你看见吗，啄木鸟正搂在树枝上
以自己顽强坚硬的长嘴
不感厌倦的啄食着每条树干？
周围，树林蔓延到无边，
那顽强坚硬的长嘴去接近着，发现着，
要甚么虫食，就得到甚么虫食。
而你，在你生活的林中
也以你的嘴唇去接近，而且发现吧，
你将不断地迈步向前，那枝干会不断地满足着你。
而现在，这从林中发出来的
啄木鸟啄食的迟重的声音
穿过密丛的枝叶来震颤你的心了。
1942年4月27日
五婶子的末路
五婶子前面是流淌不息的大河，
五婶子后面是将落的太阳。
五婶子将仅存的一个孩子抱在怀里，
在那怒吼的浪涛前面，她低下头来。
……整整一年了，五叔被关在监牢。
啊，那不是五叔的黄瘦的面孔？
那不是给张大爷鞭打的伤痕？
……五婶子静静地回想着，
这一年——
大儿子流浪到远方，
没有一点音讯；
老黄牛叫张大爷拉走了；
女儿病死在炕头上……
……五婶子静静地回想着，回想着。
她抬起头来。
忽然，她笑了，
面对着浪涛，五婶子笑了。
五婶子像喝醉了酒，
她抱着孩子跳下河去，
河水激起一阵浪花。
……於是，一切又归寂静。
黑夜到来了。
河水吞没了五婶子和她的孩子柱儿。
大河里又添了两个水鬼，
河面上是迷茫的秋天的夜。
1941年5月
葬
他直到很晚很晚才回来。
抬棺材的人，掘坟的人都走散了，
他却一直伏到新坟上哭着，
连解劝的人也走乾净了，
他却还是在那儿哭着，声音都嘶哑了。
他直到很晚很晚才回来。
林地里的猫头鹰被他的哭声惊起。
原野里罩上了夜幕，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十一月，风声像狼的嗥叫。
他直到很晚很晚才回来。
冷风呼号着。他爬起来，
他从新坟上爬起来，走出林地，
他被冷风拥着，找不见道路。
十一月，乡村的夜，无限悲凉的夜。
他直到很晚很晚才回来。
葬过了。坟里长眠了死者——
他的哥哥，唯一的亲人。
债主们在家里等着他回去，
好分他那唯一的财产，半亩宅地。
他直到很晚很晚才回来。
从自己的家门前越过，走了，
穿过一片原野又是一片原野。
十一月的冷风在呼号——
到远方去，离开生他养他的土地。
1941年10月
回延安
一
心口呀莫要这么厉害地跳，
灰尘呀莫把我眼睛挡住了……
手抓黄土我不放，
紧紧儿贴在心窝上。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
双手搂定宝塔山。
千声万声呼唤你，
—— 母亲延安就在这里！
杜甫川唱来柳林铺笑，
红旗飘飘把手招。
白羊肚手巾红腰带，
亲人们迎过延河来。
满心话登时说不出来，
一头扑在亲人怀……
二
……二十里铺送过柳林铺迎，
分别十年又回家中。
树梢树枝树根根，
亲山亲水有亲人。
羊羔羔吃奶眼望着妈，
小米饭养活我长大。
东山的糜子西山的谷，
肩膀上的红旗手中的书。
手把手儿教会了我，
母亲打发我们过黄河。
革命的道路千万里，
天南海北想着你……
三
米酒油馍木炭火，
团团围定炕上坐。
满窑里围得不透风，
脑畔上还响着脚步声。
老爷爷进门气喘得紧：
“我梦见鸡毛信来——可真见亲人……”
亲人见了亲人面，
欢喜的眼眼眶里转。
保卫延安你们费了心，
白头添了几根根。
团支书又领进社主任，
当年的放羊娃如今长成人。
白生生的窗纸红窗花，
娃娃们争抢来把手拉。
一口口的米酒千万句话，
长江大河起浪花。
十年来革命大发展，
说不尽这三千六百天……
四
千万条腿来千万眼，
也不够我走来也不够我看！
头顶着蓝天大明镜，
延安城照在我心中；
一条条街道宽又平，
一座座楼房披彩虹；
一盏盏电灯亮又明，
一排排绿树迎春风……
对照过去我认不出了你，
母亲延安换新衣。
五
杨家岭的红旗啊高高地飘，
革命万里起高潮！
宝塔山下留脚印，
毛主席登上了天安门！
枣园的灯光照人心，
延河滚滚喊“前进”！
赤卫军……青年团……红领巾，
走着咱英雄几辈辈人……
社会主义路上大踏步走，
光荣的延河还要在前头！
身长翅膀吧脚生云，
再回延安看母亲！
1956年3月9日，延安
向秀丽
一
长白山的雪花珠江的水，
为甚么祖国江山这样美？
包钢的高炉长江上的桥，
为甚么祖国今天这样好？
井冈山的红旗开天的斧，
前辈的英雄们开了路。
井冈山通到天安门，
走过了红色英雄几代人。
红旗接班新一代，
万丈高楼盖起来。
山好水好都因儿女好，
母亲祖国呵该自豪！
二
井冈山的红旗递给你——
党的好女儿向秀丽！
上甘岭的青松呵云周西村的水，①
呼唤着珠江边的好姐妹。
万丈烈火呵烧在身，
动不了向秀丽红透的心。
红透的心呵万里的海，
几回昏迷又醒来。
烈火中大叫“别管我”，
病床上忍痛唱起歌。
一人唱呵千万人和——
生生死死为祖国！
眼望着爱人手拉着妈，
告别时嘱咐：“要听党的话。”
泰山小呵天山低，
顶天立地的向秀丽！
天安门的灯光呵照着你——
永生不死的向秀丽！
三
长白山的雪花珠江的水，
祖国江山呵就是这样的美。
包钢的高炉长江上的桥，
祖国今天呵就是这样的好。
井冈山的红旗接过来，
向秀丽不愧我们这一代。
一样的热血呵一样的红，
向秀丽就在亿万人心中。
千万朵鲜花要栽培，
朵朵要像向秀丽这样美。
炉中要炼优质钢，
寸寸要像向秀丽这样强！
黄河长江滚滚流，
向秀丽就在大地上走。
万丈高楼千门开，
向秀丽登上楼梯来。
我们是千千万万向秀丽，
无限未来就在咱手里！
我们向母亲祖国作保证：
更上高楼千万层！
1959年3月10日
［］：①上甘岭，烈士黄继光牺牲的地方。云周西村，烈士刘胡
兰的家乡，也是她牺牲的地方。
三门峡—— 梳妆台
——《三门峡歌》之一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之水天上来”！
神门险，鬼门窄，
人门以上百丈崖。
黄水劈门千声雷，
狂风万里走东海。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东去不回来。
山高邙山矮，
禹王马蹄①长青苔。
马去“门”开不见家，
门旁空留“梳妆台”。
梳妆台啊，千万载，
梳妆台上何人在？
乌云遮明镜，
黄水吞金钗。
但见那：辈辈艄工洒去，
却不见：黄河女儿梳妆来。
梳妆来呵，梳妆来！
—— 黄河女儿头白。
挽断“白三千丈”，
愁杀黄河万年灾！
登三门，向东海：
问我青春何时来？！
何时来呵，何时来？……
—— 盘古生我新一代！
举红旗，天地开，
史书万卷脚下踩。
大笔大字写新篇：
社会主义——我们来！
我们来呵，我们来，
山惊邙山呆：
展我治黄万里图，
先扎黄河腰中带——
神门平，鬼门削，
人门三声化尘埃！
望三门，门不在，
明日要看水闸开。
责令李白改诗句：
“黄河之水’手中’来”！
银河星光落天下，
清水清风走东海。
走东海，去又来，
讨回黄河万年债！
黄河女儿容颜改，
为你重整梳妆台。
青天悬明镜，
湖水映光采——
黄河女儿梳妆来！
梳妆来呵，梳妆来！
百花任你戴，
春光任你，
万里锦绣任你裁！
三门闸工正年少，
幸福闸门为你开。
并肩挽手唱高歌呵，
无限青春向未来！
1958年3月
［］：①三门峡下不远，有巨岩，如梳妆台状，故名“梳妆台”。
三门之一“鬼门”岩上，有石坑，状如马蹄印，相传为大
禹跃马遗迹。
中流砥柱*
——《三门峡歌》之二
一
啊，不是怀古。
我来三门峡，
脚踏禹王跃马处。
看黄水滚滚，
听钻机突突。
使我
满眶
热陡涨，
周身
血沸千度！
啊啊！
三门峡上——
紧握
开天辟地
英雄手臂，
三门峡下——
见万古不移
中流砥柱！
二
啊，古往何处？
急流万马来，
往古英雄计无数：
看漫天烽火，
听动地鼙鼓。
遥指
长城
千里揭竿……
井冈
红旗飞舞！
啊啊！
古往今来——
多少
惊风破浪
英雄人物，
黄河中流——
竖万古不朽
民族脊骨！
三
啊，今日非古！
红旗下井冈，
一改江山古画图！
看黄河新妆，
听雷霆脚步！
我唤
古人
梦中惊起：
长叹
英雄不如！
啊啊！
五千年来——
谁见
工人阶级
天工神斧?!
万里一呼——
为社会主义
立擎天柱！
1958年3月
[]：三门峡下，河心急流中，有巨石矗立，即为自古传说之“中
流砥柱”。
桂林山水歌
云中的神啊，雾中的仙，
神姿仙态桂林的山！
情一样深啊，梦一样美，
如情似梦漓江的水！
水几重啊，山几重？
水绕山环桂林城……
是山城啊，是水城？
都在青山绿水中……
啊！此山此水入胸怀，
此时此身何处来？
……黄河的浪涛塞外的风，
此来关山千万重。
马鞍上梦见沙盘上画：
“桂林山水甲天下”……
啊！是梦境呵，是仙境？
此时身在独秀峰①！
心是醉啊，还是醒？
水迎山接入画屏！
画中画——漓江照我身千影，
歌中歌——山山应我响回声……
招手相问老人山②，
云罩江山几万年？
——伏波山下还珠洞③，
宝珠久等叩门声……
鸡笼山一唱屏风开，
绿水白帆红旗来！
大地的愁容春雨洗，
请看穿山④明镜里——
啊！桂林的山来漓江的水——
祖国的笑容这样美！
桂林山水入胸襟，
此景此情战士的心——
是诗情啊，是爱情，
都在漓江春水中！
三花酒⑤兑一滴漓江水，
祖国啊，对你的爱情百年醉……
江山多娇人多情，
使我白永不生！
对此江山人自豪，
使我青春永不老！
七星岩⑥去赴神仙会，
招呼刘三姐啊打从天上回……
人间天上大路开，
要唱新歌随我来！
三姐的山歌十万八千箩，
战士啊，指点江山唱祖国……
红旗万梭织锦绣，
海北天南一望收！
塞外的风沙啊黄河的浪，
春光万里到故乡。
红旗下：少年英雄遍地生——
望不尽：千姿万态“独秀峰”！
——意满怀呵，情满胸，
恰似漓江春水浓！
啊！汗雨挥洒彩笔画：
桂林山水——满天下！……
1959年7月，旧稿
1961后8月，整理
［］：①独秀峰，在桂林市中心。孤峰一柱，拔地而起。②老人
山，及下文中的鸡笼山、屏风山，均在桂林市区，因状得
名。③还珠洞，有老龙谢情还珠神话，本诗转意借用。④
穿山，在桂林市南郊。峰顶有巨大圆形洞口，洞穿露天， 状
似明镜高悬。⑤三花酒，桂林名酒。⑥七星岩，桂林最著
名岩洞之一。传说歌仙刘三姐在此洞中赛歌，后化石成仙。
啄 破
国际儿童联欢大会和“和平旗帜”工作机构的图徽为圆形图案，上方为画有经纬度线的地球，下方为啄破蛋壳的两雏鸽。
雏鸽啄破蛋壳，
里面有你有我。
——这是“和平旗帜”的图徽。
这是全世界儿童心中的歌。
啄破！啄破！
小鸟长成要出壳。
——这是地球生育的形象，
这是全人类的前进之歌。
打开巴士底狱唱的这支歌。
攻占沙皇冬宫唱的这支歌。
—— 我们的老师都知道。
我们的老人都记得。
从莱比锡法庭到自由公园①唱的这支歌。
从井冈山到天安门唱的这支歌。
—— 你的爷爷经过，讲过。
我的奶奶讲过，经过。
我们的地球妈妈是圆？是转？
啄破！啄破！——我们这才认得。
这样，第一架蒸汽机在地球上诞生。
这样，第一座登月舱到月球上降落。
西天的霞光能变成永久的晨曦？
东方的红旗怎越过曲折和阻隔？
解惑——要唱这支歌。
探索——要唱这支歌。
历史公公未曾容太久的浑沌，
长河婆婆不许有太长的洄波。
啄破！—— 这是我们前人的歌。
啄破！—— 这是我们今人的歌。
我们的岁月，一秒沉醉已太久。
我们的大地，一声叹息已太多。
我们的爱，不是无人理解的“爱何”②。
我们的期望，不是永远等不到的“戈多”③
啄破！啄破！——
这不是遗忘、狂妄之歌。
我们的翅膀要冲向千条银河，
我们的心脏却连着你我的扬子和尼罗。
啄破！啄破！——
这不是无根、无向之歌。
大地母亲的奶汁给我们神力，
使我们不会在宇宙的黑洞里跌落。
啊，啄破！啄破！
鹏鸟长成要出壳。
飞吧，飞向人类的未来！
唱吧，唱这支属於你、他、我……
属於全人类的前进之歌
—— 永恒之歌！
1988年7月17日，於索菲亚
［］：①自由公园，在索菲亚市区。
②“爱何”，山林女神，见古罗马诗人奥维德（公元前43
—公元18）的长诗《变形记》。
③“戈多”，见爱尔兰现代作家贝克特（1906—1989）的
《等待戈多》一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