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宝珠
“韩立是个道心十分坚定的主角。”
这是动画《凡人修仙传》第三季、第四季导演林宇昂在与B站UP主@利维坦mY直播连线时说的话，看似简单的评价背后，藏着他对韩立的深刻理解。
作为从原著粉蜕变为创作者的“修仙者”，他深知韩立的道心绝非只是设定上的空泛概念。而是扎根于韩立童年时期出生于小山村对于外界世界的向往，是发现自己身具灵根后死死抓住改变命运机会的稻草，是一路走来愈发明白不继续前行终归一切都是身死道消的一场空。
“修仙途上，半步之差便是万劫不复、身死道消。”从770万字的原著里，林宇昂看到了韩立的成长历程本质是一部“孤独修行史”。他要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潜心修炼，提升修为；还要在面对强敌时藏锋敛锐，用谨慎换一线生机；更要在获得重宝之时格外低调，免得引来觊觎与麻烦。
在他看来，韩立这份孤独并非刻意渲染的悲情，而是成就“凡人流”这类故事的核心密码。修仙过程的严苛让他在闭关苦修中与寂寞为伴，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让他在危机四伏中只能依靠自己，而“一心向道”的执念更让他在情感抉择前一次次克制本心。
在《凡人修仙传》之前
“我本来觉得这部770万小说的影视化将是有生之年很难看到的事情。”在2017年看到《凡人修仙传》电影的预告后，林宇昂才知道原来有人已经在做“改编《凡人修仙传》”这件很酷的事了。
那时还在德国多特蒙德攻读理工科的林宇昂，心里那颗“导演梦”的种子也开始发芽。“本来是想在德国转专业的，但最终考量之后还是选择回国，从头开始报考的北京电影学院。”
这期间林宇昂不止一次地反复翻看《凡人修仙传》原著，来度过这段艰苦的时间。
19岁林宇昂留学照
在报考时选择专业，林宇昂经过了深思熟虑，“当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去剧组做场记或拍剧照。”最终他拿到了电影学院两张不同专业合格证，分别是摄影系和美术系的全国第六和第十六。“我很感谢认可我的杨庆生老师，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在备考时，林宇昂一直抱着“证明自己”的想法，直到进入学校后得到了专业老师的认可，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经过四年的学习，他的联合作业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剪辑、最佳女演员三个奖项。
林宇昂编剧导演作品
北京电影学院毕联最佳影片《水怪》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一些了，有着电影学院最佳毕业影片导演的身份，林宇昂在短时间里接触了大量的电影公司和制片人，也算是初步进入到了影视行业。“有点像升大境界了，但会面临更大的问题。就跟韩立刚刚结丹时一样，挑战才开始。”
当时林宇昂的很多同学都认为他会找个电影公司、剧集公司签约，但他为了还上拍摄《水怪》的贷款务实地进入了广告行业。“其实广告不好拍，怎么才能又让甲方满意又融入创意是很难的。”带着做就好的想法，林宇昂也获得了很多业内认可的奖项。
林宇昂部分广告短片作品
他告诉骨朵，对于刚毕业的新锐导演来说，广告行业有三个优势。一是周期快、预算高，广告反而能够在不同片子里尝试不同的试听方式；二是可以积累导演和制片的沟通经验；三是高密度的拍摄可以保持创造力。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林宇昂有机会尝试新技术LED屏虚拟拍摄，成为了国内最早一批运用的导演之一，探索了LUE在影视制作中的可能性。
《他与她的世界尽头》
林宇昂编剧导演作品LED虚拟拍摄
《凡人修仙传》2020年第一季上线，林宇昂成了追更大军的一员，直到有一天，万维猫制片人给他发了一条“你知道《凡人修仙传》吗”的消息，还在做广告导演的他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紧接着林宇昂在最短的时间里整理出了对于《凡人》的理解和一整季的改编思路，带着手写的十几页资料来到万维猫，为自己争取执导《凡人修仙传第三季星海飞驰篇》的机会。
“第一次见《凡人》前两季导演王裕仁的时候还挺正式的，但是一聊到《凡人》具体情节之后就很放得开了。”林宇昂回忆起那天，不像是面试，更像是书友见面会。“也就是见了两三次之后，他就决定让我做他的新搭档，一起完成接下来的拍摄。”
也就是这时，林宇昂才知道自己2017年时看的预告，就是王裕仁带着团队做出的。“王裕仁导演这么多年一直在坚持开发《凡人》IP，作为原著粉丝我挺感谢他的。”
从原著粉到动画导演
“毕竟原著太庞大了，770万字影视化就像让凡人硬抗天劫。”
作为追更过《凡人修仙传》的原著粉，林宇昂知道韩立一个山村少年,是如何在残酷的修仙界中摸爬滚打，凭借着坚定的道心和谨慎的行事风格一步步走向巅峰的。“我知道有关《凡人修仙传》这个故事的所有黑话。”
正因如此，林宇昂清楚粉丝口中的“韩跑跑”“韩老魔”“将众人护至身前”不是贬义，而是对角色生存智慧的最高褒奖；而“韩立让柱”背后，也藏着读者对角色谨慎性格的深度共鸣。
为了更了解原著粉的诉求，林宇昂经常代表制作组潜水在粉丝大量聚集的平台，也让他更加了解粉丝们对原著中某个情节的喜爱、对某个角色的解读。以及那些对动画制作的期待和建议，他也一定会认真分析。
不论是在B站还是在贴吧，林宇昂都没有以导演身份俯视创作，而是以书粉视角打捞那些散落在评论区的“修仙密码”，把“韩立眼神要比脖子先动”“法宝功法得有原著考据”这类细节诉求，悄悄织进动画的每一帧画面里。
林宇昂新片场个人主页
“我们制作组其实很听劝的。周期允许的话能调整的会尽量调整。”《凡人修仙传外海风云》第19集（总第143集）就在许多观众反映了“封天极救梅凝”“大长老反派”等问题后，调整台词并重新更新。
而动画团队的听劝并不只这一次。此前，核心主创团队一起用原有素材重新剪辑、配音制作了《虚天战纪导演剪辑版》。
“与普通的总集篇不同，当时我、王导和剪辑老丁、混音老于，差不多就是用正片更新缝隙中的休息时间做的，我们就跟收拾屋子一样把自己做过的东西重新又看一遍，又调整一遍。”
对创作求精的执念，本质是原著粉身份与导演职责的共振。“我经常说我是来提供导演相关服务的，为原著粉服务，为动画粉服务，为剧本、分镜、表演等各个环节服务。”
林宇昂告诉骨朵，他会一直以平视的姿态投入创作。这样的创作态度，不仅暗合韩立在修仙界秉持的“谨小慎微”处世哲学，也让林宇昂以服务者的视角保留原作的精神，再投入到动画化的叙事当中。
动画《凡人修仙传》也在像韩立一样变强
“画面肯定是越来越好了，但其实剧情方面第四季也比上一季的更多、更凝练了。”在林宇昂加入《凡人修仙传》动画组之前，过于写实的建模风格引起了观众的审美争议。
鉴于前两季因建模风格引发的讨论，以及制作团队在光影渲染、材质细化等技术层面的积累，林宇昂决定采用“渐进式优化”的方式推进建模风格迭代。“不能一下子就给观众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要潜移默化的变才能让观众既接受又惊喜。”
林宇昂也知道这样做的难度在于平衡技术效果与观众预期的鸿沟，但作为十几年的原著粉、前两季动画的观众，他能够理解观众对角色形象与原著气质匹配度的高要求，所以选择从角色微表情、服饰材质、皮肤质感、女性角色的妆容到法宝动态等细节入手，分阶段逐步优化建模风格。
“在这个过程中原力的小伙伴们也是一直在进步，甚至补充了一些美妆方面的知识，为的就是能带给大家更多印象深刻的人物。”
这种在争议中寻求突破的创作思路，折射出国产动画工业化进程中“内容增量”与“质量升级”的双重挑战。在行业普遍陷入“流量至上”的怪圈时，《凡人修仙传》以韩立式的“苦修”姿态，走出了一条从技术迭代到叙事革新的突围之路。
“我们的故事是在逻辑里面找爽点，而不是在爽点里面找逻辑。韩立的每一步都是扎扎实实走过来的，观众很难看到一些强情节的爽点，但追番看下来的观众在感受到韩立一点点变强、一点点提升自己在修仙界的地位时，也能真真正正感同身受的爽到。”
《凡人修仙传》的精髓在于“韩立作为凡人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修仙界拥有姓名”，在它的世界观中，修仙者的境界体系严谨且层次分明，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以及飞升之后的更多境界。
从如此繁复精细的修仙体系也可以看出，在这个世界修行一定十分艰难苛刻，而韩立又是一个没背景、没资源、没灵根优势的散修，修行之路更加艰难。
林宇昂认为这种“三无”设定，让韩立的每一步成长都充满了凡人式的挣扎，也让动画在叙事时必须通过大量细节来展现其奋斗轨迹。例如动画中韩立在七玄门时学习医术的细节，看似与修仙无关，却为他日后打理药园、炼制丹药埋下伏笔。
动画就这样在叙事上坚持“凡人式成长”逻辑，拒绝“金手指”的爽文套路，通过大量细节伏笔展现了韩立“步步为营”的奋斗轨迹。
这种草蛇灰线的叙事手法，让观众在追番过程中逐渐发现“韩立的每一次选择都有迹可循”，既满足了原著粉“考据式追剧”的乐趣，也让非书粉在后续剧情中获得“恍然大悟”的追剧快感。
让更多人喜欢《凡人修仙传》
“从第一季到现在，每一季的观众数量都是在增长的。”在林宇昂看来，满足现有观众与吸引新观众并非对立命题。
面对观众“想看主角”的诉求与剧情丰富度的平衡难题，制作组会尝试通过深度塑造配角形象、融入细节考据来夯实剧情逻辑。也是从侧面来丰富韩立所处世界的真实度。“脸谱化不是褒义词，我们希望每个角色都有血有肉，哪怕是一些反派角色。”
比如玄骨和温天仁，也要“反派”的有根源，那种心里变态或者莫名其妙上来就要统治世界的，属于一种创作上的偷懒。甚至一些原著着墨不多的角色，比如上一季的青易和这一季的孙火，只要找到抓手，他们都会在有限的篇幅中很认真的去塑造。
比如原作中温天仁的死是以被韩立秒杀的形式呈现的，而在动画化时，林宇昂和主创团队考虑到了这可能是凡人这个故事里最后一次能完整展现凡人战斗的机会，所以强化了这场打斗，以及紫灵抓住温天仁力竭的瞬间，最终补刀的情节，也能凸显紫灵从最初的小女孩到《乱星海》篇章告一段落的成长。
“韩立是个修仙者，但他首先是个人。是人就肯定有动情的时候，可他的道心必须坚定，将很多的情绪波动克制的压在心底。”在谈到主角的感情线时，林宇昂告诉骨朵，对于韩立来说，袒露情感的时刻是非常奢侈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悸动本能在残酷的修仙世界里只会招来无尽的灾祸。
林宇昂认为在能力允许的范围里，韩立一定会为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毕竟他被粉丝称为救苦救难“韩天尊”，更何况是韩立更为珍视和在乎的人了。林宇昂相信随着韩立修为境界步入元婴以及更加提高，“韩老魔”的一面会有更多展示的机会。
“新的观众能更加直观的感受韩立杀伐果断这一面的魅力，一路追更见证了他来时路的老观众也能更能有一种’他太不容易了，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这种感慨。”
随着故事的展开，韩立即将步入元婴期。希望观众能更有一种凡是过往，皆是序章的感觉。作为真正能掌握人界修仙世界话语权的一大境界，将区别于之前单纯的战力提升。更像是彻底的一次身份认知上的跃迁。
当然相同的，也将迎来诸如修仙战争，以及逐步发掘世界真相的历程。凡人是本很长的小说，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值得期待的故事。
“《凡人修仙传》是东方哲学体系里’厚积薄发’的信念。”林宇昂认为，韩立最终在修仙界留下的，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传奇，而是一个凡人用孤独与坚韧写就的“可能”。
《凡人修仙传》动画正在做的，正是通过一种长期主义，将这份“凡人皆可超越”的东方浪漫烙印进观众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