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谢了，铃兰褪去，芍药与鸢尾正值盛放。当17年周期蝉再度破土鸣唱时，又一个毕业季如期而至——仿佛是为即将告别校园的孩子们奏响的青春之歌。
如果你还不清楚什么是周期蝉，请参看我之前写过的那篇文章：地下蛰伏17年 我破土而出 为你歌唱。
我之所以对17年周期蝉情有独钟，是因为它为人生标注了某种诗意的节奏：
生命如此短暂，又如此壮丽，怎能不叫人好好珍惜？
每逢毕业季，尤其是高中毕业前夕，美国的校园格外热闹。学生们早已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随之而来的毕业舞会、野餐会、毕业恶作剧……青春的热烈在此刻尽情释放。
而压轴的盛典，就是隆重的【高中毕业典礼】（High School Commencement）。
许多人或许不理解：美国人为什么如此看重高中毕业？
因为这不仅是一个学习阶段的结束，更是人生选择的开始。经过K-12年义务教育后，孩子们将拥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是继续升学、进入职场、还是投身军旅——这一刻象征着迈向成年。
所以，每年的毕业典礼，亲友云集，鲜花满场。相比之下，大学、研究生甚至博士毕业典礼的仪式感，都略逊一筹。
今年我家老二高中毕业，我86岁高龄的婆婆独自一人从匹兹堡飞来，还得在底特律转机（忍不住吐槽一下美帝糟糕的公共交通），可见重视之程度。毕业典礼当天，她不到五点就起身，七点来敲我们的卧室门，感觉比我们都要激动！
我们学校并未强制教师出席毕业典礼，它通常安排在周日。但我总是自觉到场，送学生走完他们中学生活的最后一程。
典礼传统通常由学生致辞开场，分享高中四年的难忘回忆。接着是学监发言，感恩父母、师长、朋友，言简意赅，情真意切。
校长随后登台，向即将参军的毕业生致敬，感谢他们“serve the country and defend the freedom which we are enjoying now”（报效国家，守护自由）。全场现役及退役军人起立，掌声雷动。校长还会邀请小学和初中的老师起立，接受全体毕业生的感谢和致敬。
接下来是杰出校友的登场。2019年的杰出校友，是我曾教过的中文社社长Sam的父亲——Izzy Risma医生，一位1984届毕业生。
典礼前我在官网看到他的毕业照，觉得这不就是Sam的翻版吗？而且还是同姓的。刚巧Sam来找我时，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笑着说：“那是我爸。”
Sam学了五年中文，从零基础到拿下AP中文高分。他的父亲Izzy是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两岁随家人自菲律宾移民来美，父母含辛茹苦养育九个孩子，其中五人从我们高中毕业并进入大学；孙儿辈二十多人中，已有八位拿到博士学位！
2019年，Sam与哥哥Eli一同毕业。Eli是一位特殊教育学生，也正因如此，Izzy医生终身致力于帮助有特殊需求的孩子。
在典礼上，Sam为父亲致辞，称他是“一个谦逊而热情的人”。Izzy没有想到学校安排他的儿子来介绍他，所以很感动。他讲述了自己高中时代的篮球故事。画面切入八十年代的一场关键比赛，Izzy在最后20秒投出致胜一球，队友将他高高抛起——一个身材不高的亚洲男孩，赢得了全场尊敬。
小张老师向Risma医生和太太表示祝贺。
2022年的毕业典礼上，校长特别致敬了一位退休老师Randy——一位坚守讲台35年的普通数学教师，同时也是女篮教练。
他的女儿Liz，13岁时被诊断出白血病，后虽顽强康复重返校园，却在20岁时因治疗期间的过度辐射患上脑瘤，一年后，永远离开了人世。
我记得那段时间，Randy总是默默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每次我问起，他反过来安慰我：“没事，情况稳定。”
校长在致辞中说：“此刻，她和你父亲在天堂手牵着手，看着你——Job well done(出色完成了使命）。”
Randy强忍泪水，教师席全体起立，向他鼓掌致敬。
一个好学校的灵魂，永远是它的老师。我很庆幸，能与这样一群老师并肩而行。
Randy 在2022年的毕业典礼上。
我们学校还有一项特别传统：教职工可以登台亲自为自己的子女颁发毕业文凭。
当年我问儿子是否愿意由妈妈亲手递上文凭，他毫不犹豫：“当然希望是你。”
将毕业文凭交到儿子手上的那一刻，他突然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我几乎泪目。
十年之后，我又一次把毕业证书递到我的二儿子手中，接受同事们的祝福，内心百感交集。
身在远方不能现场参加毕业典礼的亲人和朋友也可以在线上观看直播。在德国留学的大儿子在现场看到的直播比我们更清楚、更多方位，他还及时截屏在家族群里发送给其他远方的亲人，让人感慨，科技真的让世界变得更方便了。
毕业典礼的高潮，是宣布“你们，毕业了！”随着一声巨响，彩纸如雨般洒下，毕业帽抛向空中。
典礼尾声最为动容。所有老师列队送别学生。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有的拥抱我，有的含泪道别……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同学”的身份并肩而行。 也是我又一次，目送他们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蝉鸣依旧，年复一年。
它们在提醒我们：
有些告别，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有些成长，要用整整十七年，才能听见它的回响。
毕业快乐！愿你们以最轻盈的步伐，奔向最坚定的远方。
END
每天的生活记录与观察思考
期盼共同成长
感恩的心 感谢有你
